神牛 神牛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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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牛 神牛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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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牛 神牛电影

神牛 神牛电影(一)

王家庄到九九县城五十里路,庄前那条百尺河,就是从县城那面流过来的,发大水的时候,浪滚翻天的,哗哗地可惊人,不是庄前那神牛石挡住,大水就会冲了庄子啦。

嗬,那块神牛石也真是古怪,又不连山,却独独地凸出那么块黄澄澄的石头来,它多像一只牛的样呀,角呀,身子啦,都能分得清楚。老远看看,威威武武地在那趴着。

说起来,是有个故事的,这也是古年间的事了,传到如今也不知多少年啦,先说为什么叫九九县城吧,那城的城墙只有九十九尺高,城外的百尺河呢,嘿,里面有条泥鳅精,那年也把浪头搅得百尺高。从前作官的,不管老百姓死活,藉着这个多刮些钱是真的。

有一年,皇帝又派了一任官来,这个官到了任以后,先围着城墙看了看,老百姓寻思,这次可好了,也许能把城墙修高了。

唔,谁也没打算到,县官把衙门拆了,加高了地基,重新修盖了起来,自然他只是动动嘴,一切使费都是从者百姓那刮来的。那阵,这一县除了纳官粮、官银以外,每年还得摊派许多修城墙的钱,这任县官更看上了这一份进项。一年、一年的,银子堆起来也成垛了。城墙呢,还是九十九尺高,银子当然是进了县官的私库了。城里的人,每年得遭一回灾。水火无情呀,遇上了那个水灾,连屋带东西全完了。

人到急啦,无路找路走啊,都上龙王庙里,去烧香磕头,可是什么事也不顶,谁都愁的要命。

有一天,一个老汉来到了庙前,招呼起来:“大伙别信这个啦,要好,你们都把碎铜送到我那里,我有法子。”

有人认得这是本城铸铜像的老匠人,说起来,他的手艺是天下第一啦,不管铸起桩什么铜像,就跟活的一样,究竟他下了多少工夫,费了多少心血,谁也不知道,只听人家说,他的屋里常成宿地亮着灯,看不得他手艺好,挣来的钱,都纳了官项啦,你想想,吃穿都顾不上,是舍不得点着灯睡觉的,他就是成宿地在做活呀。

越说就说成神话啦,都说,有一天黑夜,有人打老匠人窗外路过,听到屋里说话,一寻思,他又没有家口,半夜三更地和谁拉呱①?仔细一听,是跟他铸起的那些铜像说话呢。还有人说,半夜里常听到他铸的那匹千里马,咴咴地叫唤。有人问起他来,他不说什么,只捋着胡子笑笑。大伙都知道他是个好心人,都信服他的话,也不问他要铜做什么,有的把洗脸的铜盆送去,讨饭的要到一个小铜钱也都送去,嗬,什么铜物都有,大闺女、小媳妇的铜手镯,小孙子、小外甥的百家锁,不几天就凑了那么一大堆。老匠人把门关起来,谁他也不见,一直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那天半夜里,听到他的屋里,有一头牛“哞!哞!”地叫了起来,叫的声音可大啦,全城的人都能听得见。

第二天,他把门开开了,一只铸好的铜牛站在屋子当央,金晃晃的把屋子都照亮了。去看的人人山人海,没一个不惊奇的,都说:“活牛也不过这么精神,看那眼,看那角,那蹄腿,那点也活像就要跑的一头牛呀。”那身皮毛,看去是那么柔软光滑,一摸,却是冰凉冰凉的。

出了这么一桩大事,衙役、狗腿子很快地报告了县官,县官一听,也盘算出这个东西有大用处,他想把铜牛送给皇帝,可能买得自己加俸进禄,便一声吩咐,叫把铜牛抬去。

那些衙役、狗腿子一窝蜂的拥去了,进了屋里,把老匠人的东西先抢光了,才去抢铜牛,可是铜牛好似生根样的站在那里,抬也抬不动,掀也掀不动,老匠人站在一旁,气呼呼地看着不做声。

一个衙役又去报告了县官。

县官惊奇地说:“还有这种事吗?”坐上了轿,吆吆喝喝地去了。

到底是县官坏主意多,他把老匠人叫到跟前,好言好语地说道:“你给我能运走这铜牛,赏给你三百两银子。”

老匠人说道:“县官老爷,实话对你说了吧,这是全城老百姓的铜牛,就是银子堆成山,我也不卖呀。”

县官一看用软的不行,马上变了脸喝道:“你想造反吗?不运走铜牛,就把你带到衙门去。”

到了大堂上,老匠人也不下跪,也不说话,县官怎么问,他连腔也不答。

县官把惊堂木一拍,叫动起刑来,老匠人不但没哀告,连哼一声也没哼,县官看看没法治他,把他关进牢里去了。

什么法也用到了,铜牛还是搬不走。它好像生根一样地长在那里。

这一年夏天,又下了若干天雨,百尺河里,滚滚的黑浪头,眼看就要漫进城墙,城里真是翻了天一样,孩子哭,大人叫,找不着个地方躲。

“哞!哞!”铜牛叫了,叫得全城都能听到。它再不是那个像在那里生了根的铜牛啦,毛皮闪亮闪亮的,两眼跟灯笼一样,尾巴一撅,一溜闪光的向城墙上冲去了。这阵,浪头已经要打进城墙了,泥鳅精在水里翻腾着乌黑的身子。

神牛冲上了城墙,嘴伸进水里,只一阵的工夫,就把水喝下去了。泥鳅精尾巴再甩的高,也搅不起那么高的浪头来了。

水下去了,那神牛又回到老匠人的屋里,它又是铜牛的样子了。又是生根样地站在那里。

这年,大水没有漫进城来,县官却还是照常要那份修城墙的钱,可是他怎么打呀、抓呀的,百姓也不往上缴,都在背后说:“咱们匠人老爷爷,给铸出神牛来,再也不怕大水了。”这话也传到县官的耳朵里。他气的肚子都要鼓破了,咬牙瞪眼的叫把铸铜像的老匠人提上大堂,号令下去,斩首示众。

县官刚刚说完,只见地动屋摇,原来是铜牛叫了一声,真好像霹雳那么响,衙役、狗腿子都吓慌了,腿一软堆萎在地上。老匠人却好似一根高大的石柱样的立在那里。

县官也吓的脸成了土色,却还硬着嘴说:“把这妖人,推出斩首。”

话还没说完,“哞!”山崩地裂地又是一声牛叫,震得县官的耳朵嗡嗡地响,身子也抖做一堆儿,好几个人才把他扶到后衙里去,他只得把老匠人再下到牢里。

县官终于搜寻出一个毒法子来,把麦穰搀上石灰,装了成千上万的麻袋包。

第二年的夏天,大水又眼看着流进城墙来了,铜牛又变成神牛冲上了城墙,把嘴伸进水里喝了起来。

衙役和狗腿子们也跟着赶了来,把装着麦穰和石灰的麻袋包扔下水去。

神牛“咕咕”地喝着水,喝着喝着叫麻袋包塞住了嗓子眼啦。

泥鳅精趁空搅着黑浪,翻腾着进了城墙,衙役、狗腿子都向高高的衙门跑去,神牛仰着头,两只眼睛把水面都照明了,从后面追了去。

县官、衙役、狗腿子都躲进了衙门,神牛只三角两角就把衙门的屋全都撞翻,坏蛋们都砸进水里去了。

它在水里来来往往的,终于救出了老匠人,那两只角好似两只手样的把老匠人托在水面上,随水漂了下去,石灰在它嗓子里烧了起来,越来越没有力气,随水漂了五十里,它把最后的劲都用了出来,爬到了岸上。

慢慢地它化成石头了,老匠人痛心地流了一阵泪,他舍不得离开它,便在旁边盖了一座小屋住下。

小屋现在是没有了,不过在牛身边的一块石头上,还留着他的脚印。嘿,这遍方的人,谁也忘不了他。那神牛虽说化成石头啦,却还是那么黄澄澄的,威威武武趴在那里,角呀,身子呀,都能看得清楚。

①拉呱:就是“谈话”的意思。

神牛 神牛电影(二)

在火和冰的国家里,有个靠海的城市,住着一对公爵夫妇,他们还没有孩子。

两人岁数渐渐大了,头上已出现了白发。突然,有一天,夫人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们俩高兴得没法形容了。他们那个乐呀,不论走到哪里,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微笑着。

那一天,夫人正在散步,忽然感到很困倦,就在柔软的绿茵上躺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时,她做了一个非常惊奇的、令人不快的梦——开始,来了三个仙女,她们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她的前面。她们之中一个年龄最大的仙女说:

“你将生一个女孩子,不过,你在为这个孩子命名的宴会上,要是不邀请我们三个人的话,那么这孩子就一定会遭到厄运。除非让我们当孩子的教母。”

夫人听了大惊,就醒了过来。可是在耳边还听得见仙女们衣服摩擦窸窸窣窣的响声。

没多久,正如仙女所预言的,夫人生了一个女孩。宫里立刻就准备举行命名仪式的宴会了。

夫人记着三位黑衣仙女要来出席宴会为孩子命名的事。她一开始就吩咐,在摆宴会桌子时,要为仙女留三个座位。

可是,摆桌子的人冒冒失失的,只留出了两个空位子。这事情,别人也没有注意到。

远的、近的,阔绰和尊贵的客人们,陆续来了。连作为一城之长的公爵大人也出席了。这次宴会,开得相当盛大,并且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大家尽兴地吃着,喝着,唱着歌儿。宴会举行到最高潮的时候,大门忽然洞开,来为孩子命名的三位黑衣仙女来临了。

立时,有一股象冰那样寒冷的风,刮进了宴会的大厅。

年纪最大的那位仙女就座了。她说:

“好啊!公爵夫人记住那个梦了吧!让我给姑娘起个名字,叫玛露特娜吧!玛露特娜将会成为一个非常美丽的姑娘。”

第二个仙女就席了,她说:

“为了使玛露特娜不致认错,我要授给她金的眼泪。”

夫人还来不及道谢,第三个最小的仙女生气地责骂起来,她说:

“公爵夫人,我要诅咒这个姑娘,作为你们不给我留座位的报复。玛露特娜将遭受到不幸的析磨。在她举行婚礼的那天的半夜,她将要变成一只海豹。”

公爵夫人的眼眶里布满了泪水,这时,年龄大的仙女安慰她说:

“请不要哭,公爵夫人,凡是诅咒都是恶意的,由恶意产生的魔法,一定会有办法可以解救的。在祭火节的晚上,要是有一个愿意为玛露特娜而牺牲的人的话,这魔法就会失去灵验了。”

她们一说完,大家才象刚刚醒过来似的。往四面一看,座位上早已没有来命名的仙女。只是大厅里的空气显得冰冷冰冷。

这意外的出现,仅是刹那间的事。所以感到害怕的,只是附近的一些桌子上的人们。

宴会继续热烈地进行着。但公爵夫人的心里反复想着这诅咒,沉重得感到窒息。

玛露特娜长大了,正如第一个仙女所预言的,变得非常美丽,谁看了都这样说。

同时,也照第二个仙女所预言的那样,玛露特娜每当喜悦或忧伤时,她就潜潜地流下金的眼泪。

公爵和夫人很疼爱玛露特娜,她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父母们为她的不幸命运的渐渐迫近,心里总是异常不安。

公爵不断地在想办法,要解脱小仙女所诅咒的厄运。有一天,他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而且决定马上着手进行。

公爵一个人骑着他心爱的马,出门去旅行了。他穿过广阔的原野,翻过高耸的群山,来到一个开满越橘花的地方。他从这村到那村,一家一家地打听着。

他不知走了多少天,终于来到了很远很远的村落里。在一所冰冷冰冷的破房子里,公爵见到一位他所要寻求的少女,看上去,这少女简直和玛露特娜完全一模一样,她叫西库丽朵。

她虽然年纪很轻,但她是个很有勇气的少女。公爵说明情况,恳求之后,她决定接受公爵的委托,非常乐意地来到城里,和玛露特娜在一起。

不多久,两人非常要好,不论到哪里,不论做什么事,都是形影不离。

她们越长越大,越大别人越分不清楚谁是谁。都说两人几乎一模一样,所不同的,仅仅是眼泪的颜色。

很快,两个姑娘都成了大人。玛露特娜的厄运愈来愈逼近了。每天,来向玛露特娜和西库丽朵求婚的人,在城门外排成长长的队伍。

公爵对待两个姑娘是完全同样的,都很疼爱。他只有一个牢固的想法,那就是一定要让玛露特娜先举行婚礼。不过,他想不想都一样,大家也都认为总是要让玛露特娜先结婚的。

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人,已经一次又一次恳求玛露特娜和他结婚。

这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国家的王子。王子热恋着玛露特娜,每天都要来看望她。

西库丽朵并没有想到要结婚,许多年轻人来向她求爱,她只是笑笑,听也没仔细去听。

玛露特娜对王子的求婚,从心里感到高兴。她认为这个满头金发,蓝眼睛的王子,是非常合适的意中人。

不久,玛露特娜和王子定下了结婚的日期。就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公爵把西库丽朵叫去,说:

“西库丽朵,你爱玛露特娜吗?”

“我象爱我亲妹妹一样爱她。”

西库丽朵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有没有爱到愿为她作出牺牲呢?”

“当然了。”

公爵了解到西库丽朵心底的想法以后,就直率地把仙女诅咒玛露特娜结婚之夜要变成海豹的事说了:

“就是这个原因,能够救玛露特娜的只有你啊!”

“我很高兴能够解救玛露特娜。不过,不知该怎么办?”

“这事啊,我在很久前就已经想好了。你们两人十分相似,谁也难以分清楚。因此,明天晚上的婚礼以后;不等仙女的诅咒成为事实,在举行宴会时,就把玛露特娜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去,请你假扮一下新娘。”

“可是,只是这样做,能解脱玛露特娜吗?”

西库丽朵还是很担心。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明天是祭火节,解救玛露特娜恐怕只有这个晚上了。”

第二天,西库丽朵参加了玛露特娜隆重的婚礼仪式,感到很快活。到了夜里,谁也不知道,两人悄悄地替换了。西库丽朵被王子拉着手,出席了宴会。而玛露特娜一个人偷偷地藏进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房间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宴会上的客人都相继离去,只留下新郎和新娘。

接着,新郎和新娘开玩笑说:

“你们真象啊!就是现在也是这样。你到底是哪一个?我还不大相信呢!”

西库丽朵尽量坚持着,要使王子相信自己是玛露特娜。她的心情,王子是不可能理解的。

“喂,你真的是谁?玛露特娜,还是西库丽朵?”

“我是你的妻子啊!……”

“嗯,不过,你真的是不是玛露特娜,我会弄清楚的。对,你在你那条丝绸手绢上擦上一滴金的眼泪吧!”

可怜的西库丽朵不知道怎么才好呢!

西库丽朵用手压着扑通扑通心跳的胸口,装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说:

“金的眼泪,不是说落就马上会落下来的。那样吧!稍微过一些时候,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能满足你的要求。那么焦急是不行的。”

王子高兴地听从新娘的话,暂时离开了。

房里只留下西库丽朵一个人之后,她手里拿着丝绸手绢,急忙跑向玛露特娜躲着的那秘密房间去了。

她快步在走廊里奔跑的时候,塔上的钟开始打响了。

啊呀,糟糕,已经到了半夜了!

西库丽朵在心里数着钟声:

一,二,三,……五……十,十一,十二;啊,正半夜了!

钟刚打了十二下,一刹那,城里的所有灯光全部暗了。整个城象被海水所包围,还能听到波浪拍击的声音哩!

不过,灯光又马上亮了,西库丽朵打开了秘密房间的门。

这时,西库丽朵万分惊骇,不由呆呆站着不动了。

怎么,玛露特娜不见了!

窗外,有一条流水,一直通到了城外!

西库丽朵从窗口跳出,借助于暗淡的月色,沿着流水,向前追去。

走了一会,就听到波浪激荡的声响。她赶紧爬上了一块岩石,向海岸上一望,月光下,只见白雪覆盖的石堆里,有一群圆脑袋的动物。

她鼓起勇气,走近一看,哎呀,那一大群都是海豹啊!

海豹们发现了西库丽朵,嘴里的牙齿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并向西库丽朵移动着身体,渐渐逼近了。

这时,西库丽朵注意到了,这一大群动物的后面,有一头海豹,孤零零地站着。

她细细一看,那海豹的外眼角,有一滴闪发着金光的东西,马上要掉落下来。

两库丽朵已经忘记身边有那么一大群凶恶的海豹,只是向那只海豹飞快地奔去。

这些海豹向西库丽朵进攻了。西库丽朵也不知摔了多少交,她不顾身上滚上多少泥污,不顾浑身上下流着血,只是拼命朝前跑。

有两头大海豹拦住了她,她已经没有力气把两头海豹推倒,她的双腿已经不住打颤。脚乏力地踩着,身子摇摇晃晃,可她还是扑向前去。她终于靠近了那只孤单的海豹,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它。

那海豹的脸部,金色的眼泪不住地流着。

西库丽朵看上一眼,就失去了知觉,倒下去了。

西库丽朵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城里自己的床上了。王子在她的面前,公爵也在她的面前,啊,玛露特娜不是也在面前吗?啊,这就好啦!……

大家都流着眼泪,赞扬西库丽朵的勇气,从心底感谢她。

这样一来,城里举行了真正的婚礼宴会,大家衷心感到高兴。这多亏西库丽朵,都是托她的福。

神牛 神牛电影(三)

在军械匠的作坊里

在军械匠梅尔希奥尔·奥斯特罗加先生的打铁坊里,人们在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儿。工匠们正在完成给普沃茨克城防官大人制作的豪华的骑士盔甲的最后工序,两个男孩鼓动着大风箱,大熔炉里的火熊熊燃烧。在金红色的烈焰辉映下,梅尔希奥尔·奥斯特罗加先生,这位军械行业著名的师傅,正用钳子夹着一大块烧红的铁,就要在铁砧上打造成剑。

这把剑连同甲胄、头盔、护肩、膝甲构成全副战斗装备,城防官大人明天就要来取。

这副甲胄真体面!用的是最好的钢,磨得跟镜子一般无二,镶嵌了最纯的银子,带有一枚金质的钦斯托霍瓦圣母肖像,领子上还镶有骠骑兵十字。

这副甲胄要成为著名的军械艺术的真正杰作,梅尔希奥尔师傅预先已对它大大赞美了一番。

打铁坊里,两个孩子在一大堆铁锭后面玩耍: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和一个金发小姑娘,他们是兄妹俩,都是奥斯特罗加先生的孩子。男孩总是男孩,喜欢玩骑士的游戏:他找到一块薄铁做了一把弯曲的战刀,像土耳其马刀一样,他拿着这把战刀左挥右砍,俨如一名战士。小姑娘开头瞧着哥哥耍刀,不久便厌倦了,当兵打仗引不起小姑娘们的兴趣。

“马切克!”她向哥哥喊道,“我们到市场上玩去:市场上人多热闹,很愉快,太阳很好,我们出去跑跑,瞧瞧售货亭和货物。”

“等一等,哈尔什卡,让我再耍几下就跟你走,到哪儿都行;虽说我在铁匠房里很愉快,这儿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梭镖、锁子甲,宝剑,多好玩!”

他把小战刀挥了一两下,便往地上一扔,两人一起朝门口走去。奥斯特罗加师傅看到孩子们要出门,便叫喊道:

“哪里去,小家伙们?”

“到市场上去,爸爸。”

“去做什么?”

“看看,跑跑,见见世面。”

“去吧。不过你们要当心,到妈妈那儿吃午饭可别晚了。还有一样:千万不能到歪圈街上的那幢破房子里去。那儿发生过许多不幸的事。有什么东西吓唬人,怪叫。愿最神圣的圣母保佑你们,可别碰上坏事!”

“我什么也不怕,爸爸!”马切克逞强地叫道。

“可我什么都害怕,爸爸!”哈尔什卡尖声尖气地说,“我们不会到那儿去的!”

“那就好,祝你们长得健健康康的,孩子们!”

在古市场上

市场上一片嘈杂,吵闹。身穿五颜六色服装的人群在市政大厦周围转悠。

市政大厦自豪地耸立在广场中央,在它下方远一点的地方是富丽的楼房,人们想买的东西都能在这些房子里买到。这儿的亚美尼亚商店出售用金线和银线交织的土耳其织物,波斯地毯和印度面纱;那儿有家苏格兰商店经营海外的呢绒和布匹;另一个地方,一个长胡子的神情庄重的土耳其人,嘴上刁着长烟斗坐在柜台后面,柜台上堆满了无花果、枣子、葡萄干和各种糖果,叫人看了馋涎欲滴;还有一处德国人或荷兰人开的玩具店,漂亮的洋娃娃、小马、小狗、皮球,应有尽有,使人看得眼花缭乱,真想把它们都据为己有。

马切克和哈尔什卡机灵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像两条鳗鱼;这也好看,那也好看,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看什么好,到处都是漂亮的东西,他们就是在市场上转上一年半载也看不完哩。

有一个地方,忽然响起了鼓声,吹起了笛子,洋铁盘子叮当响。出了什么事?原来是黑头发,黑脸蛋儿的吉卜赛人用链子牵着一头驯化了的熊。这是怎样的一头熊呀,上帝!它什么都会。吉卜赛人用匈牙利口音很重的半通不通的波兰语对它讲话,命令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想都不想一下。

“小熊,向尊贵的先生们美美地鞠个躬!”熊便鞠躬。

“小熊,老太太们怎样从河里挑水?”熊便用一根棍子吊着两个水桶挑在肩上,一歪一扭地走着,像喝醉了酒。

“小熊,新娘子在婚礼上怎样跳舞?”

熊又一蹦一跳地跳了起来,叫人笑弯了腰。

当马切克和哈尔什卡正看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有人用手遮住了他们的眼睛,挡住了那有趣的场面。

“猜猜,是谁?”一个欢快的声音说道。

“瓦鲁希!瓦鲁希!”兄妹俩高兴地叫起来。“我们从声音里认出了你!

放开手,别挡住我们的眼睛,让我们一块儿看熊表演。”他们一回头:果然是瓦鲁希·克莱普卡,箍桶匠彼得·克莱普卡十岁的儿子。网:http://www.GuShi51.com

瓦鲁希是他们的老朋友了。他是个滑稽、可爱的小男孩,就是有个大毛病: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鬼,恶作剧、捣蛋、顽皮的事不知干了多少;父母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止一次保证要改正缺点,要听话,可那有什么用!过几天就忘了,有时几个钟头之后便照样恶作剧,对这样坐不住的孩子谁受得了!

熊还在表演,吉卜赛人的帽子里已经收集到了许多小钱,其中还有几枚银币在闪光。孩子们朝前走了。

他们似乎是注定要倒霉,因为他们正是朝着歪圈街的方向走。三个孩子跟着一群人向前移动,当他们从一幢古老的破房子旁边经过时,瓦鲁希停住了脚步。这正是军械匠提起过的那幢凶宅。

“你们等一等,”瓦鲁希低声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给你们看件东西。”

“什么?什么?”兄妹俩好奇地问。

“就是……让我们沿着这些台阶下去,到这幢老房子的地下室去。”

“你说什么,瓦鲁希?”哈尔什卡叫道,“你怎么能说这话,开玩笑也不行。那里面很可怕!爸爸说过。”

“哼!可怕,可怕……吓唬小孩子!我告诉你们,那里面有着了魔法的宝贝。昨天上午我朝地下室里看了看,告诉你们,太阳照进里面的时候,有个东西闪闪发光,我的眼睛都被刺痛了。一准是金子!”

马切克迟疑了。

“要不我们下去一会儿,把宝贝拿给爸爸,妈妈。他们该多高兴!你想呢,哈尔什卡?”

“我不下去!”哈尔什卡坚决地说,“我无论如何也不下去!”

“唉,你这个胆小鬼!”瓦鲁希讥笑说,“你不想就别去!我们两个去,对吧,马切克?”

说着,他向从街上看得见的台阶移动了步子,而马切克本来就是个胆大、勇敢的男孩子,便跟着他去了。

“既然这样,”哈尔什卡哭着说,“那我也去;我不能离开你呀,哥哥!

听天由命吧!”

“你不会后悔的,哈尔什卡,我会让你用围裙兜着金币回去。现在,我们下地下室去!”

他们就这样下去了。

在古房子的地下室里

台阶是木头的,破破烂烂,有的地方缺一级,因此他们经常不得不跳着走,为了避开缺口的地方。路很难走,特别是离入口不远的地方台阶突然断了,黑暗笼罩了三个孩子。远处有个小亮光一闪一闪;大概是地下室的小窗口,可那亮光又远又不清晰,那小窗口一定很脏,结满了蜘蛛网。

瓦鲁希走在前头,离兄妹俩几步远;他想得很美,一边还高兴地哼着歌儿,这可怜鬼没有预见到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他们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走着,终于走进一个大大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墙边堆着各种各样的破烂:旧窗框、破门框,烂门,还有各种没用的东西。

地下室的右边,可以看到一个半开半掩的铁皮包的小门,定是通向地下室别的部分。

“马切克,哈尔什卡!”瓦鲁希说,在深深的地下室里,他的声音显得出奇的阴沉。“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就得往前走,让我们把地下室搜一遍,准能找到宝贝。”

“瓦鲁希!亲爱的瓦鲁希!求求你,我们出去吧!”哈尔什卡哭着说,“我们要宝贝干什么!我们回去吧,我害怕极了。”

“我也建议撤回去,”马切克严肃地说,“前面的路我们不知道;谁能说小铁门后边是什么?我们的双亲和你的双亲会着急的。干吗要他们担心呢?”

“我一定要去,你们跟着我!”瓦鲁希固执地说。“你们对我说什么可怕!啊!一、二、三!走!”

他刚说完这话就跑到小门边,使劲地推,把门打开了。突然,他像遭了雷击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出了什么事?第二间地下室敞开的门口涌出一股霉味,马切克和哈尔什卡在如同萤火虫的光亮那样绿幽幽的光线里,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这怪物像公鸡,又象蛇。头象公鸡,顶着个深红色的冠子,形状像王冠;脖子又长又细,像条蛇;躯干粗大,黑色的羽毛根根竖立;腿上毛烘烘的,很长;脚掌上长着尖尖的大爪子。最可怕的还是怪物的眼睛:又鼓又圆,像猫头鹰的眼睛,一会闪着红光,一会闪着黄色的光;幸好这对眼睛没有瞥见马切克和哈尔什卡,因为它们一直盯着躺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瓦鲁希。

“妖龙!”马切克用颤抖的嗓音说。“妹妹,这是妖龙,我们快躲起来,快!”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踮着脚尖,悄悄往墙边退,溜进了一扇靠着古老的墙壁的大门后边。

这个隐藏的地方暂时安全。马切克对着妹妹的耳朵轻声说:“这是妖龙!

我听爸爸说过。这怪物厉害极了!它只要看到谁,就能用目光杀死他!它就是这样杀死瓦鲁希的。我们悄悄站在这儿,哈尔什卡,千万别出声……”

“上帝!我的上帝!”哈尔什卡哽咽着。“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们干嘛要到这里来?我要回家!”

“安静点,好妹妹,”马切克轻声说,“如果上帝允许,我们会回家的;现在要紧的是千万别让妖龙发现我们,它要是发现了我们,朝我们一望,一切都完了,我们准得死!”

“马切克!马切克!哈尔什卡!哈尔什卡!”街上传来了叫喊声,“马切克!哈尔什卡!你们在哪儿?回来吃午饭!”

吓坏了的孩子们听出了阿加塔的声音,但是不敢回答她。

妖龙转过顶着大冠子的脑袋,浑身黑毛竖得更直了,瞪着发亮的眼睛盯着台阶的方向。

阿加塔站在台阶上面,她身后跟着几个男女市民。

“他们从这儿下去了,肯定是从这里,”上面的声音说,“他们一定是在底下迷了路;你不要下去,阿加塔!你也许会遇到不幸的!”可是,忠实的老仆人阿加塔,还是往地下室走,她刚走到下面,只听见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地下室里又是一片阴惨惨的沉静。

台阶前的几个人四散奔跑,跑到市场,跑到邻近的街道,可怕的消息传遍了城市。两个惊呆了的孩子紧靠着潮湿的墙,痉挛地手拉着手,而那妖龙正为自己造成的恶果而得意洋洋,在地下室里走来走去。兄妹休想走出地下室!

在巫师家里

“奥斯特罗加太太!奥斯特罗加太太!您的孩子们掉进地洞里,完了!”

“耶稣!玛丽亚!你们说什么?什么地方?怎么啦?你们说清楚!”

“唉呀,他们跑进歪圈街那古房子的地下室去了,魔鬼准得掰下他们的小脑袋,可怜啊!”

“全知全能的上帝!救救他们吧!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对街的小鞋匠看见孩子们跟克莱普卡家的瓦鲁希一起走进了地下室,后来阿加塔去喊他们,喊着,喊着也走了进去,后来她大叫一声,再也没有出来!我们都听见了她的惨叫!”

“阿加塔是我派去的,因为孩子们没有回来吃午饭。仁慈的上帝,宽恕我这个罪人吧!我现在怎么办呀?!”

前廊上乱纷纷,梅尔希奥尔师傅挤过人群跑进厢房。军械匠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在作坊里就已得知了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马切克和哈尔什卡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珍贵!

“怎么办,梅尔希奥尔?怎么办哪?”他太太哭叫着,“救救我们可爱的孩子呀!我向您起誓,上帝,我将把一颗镀金的银质的心奉献在您神圣的脚下,只要您帮助我们渡过这难关!”

人群里走出一位年高的市议会参议——埃泽希尔·斯特鲁比奇先生,他德高望重,聪敏过人,在整个华沙以好心肠和热爱孩子而出了名。

“怎么办?”他重复了一句,“我告诉你们怎么办:你们赶快到啤酒街去找那巫师。除了他谁能找到能医治你们的忧虑的灵丹妙药?他通晓地上和天上的事,因为他是博士、炼丹术士和占星家,一个坐在古书堆里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做成了一个飞行器,黑夜里他就在空中飞翔”。

“你们快去找巫师,快去找!”人群叫喊着,“他会教你怎么办,他会帮助你!”

“绝妙的主意!”伤心的父亲赞同说,“上帝会给您报偿,斯特鲁比奇!

走吧,太太,我们到啤酒街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斯特鲁比奇先生说,“兴许还能找到马切克和哈尔什卡。”

“保佑我们,钦斯托霍瓦的圣母!”奥斯特罗加太太哭着说,“但愿能找到!”

在啤酒街的拐角上,有一幢高房子,学识渊博的巫师赫尔梅涅吉尔都斯·法布拉就住在这幢房子的第五层楼上,也就是最高的一层,这位著名的有学问的博士,甚至在国王陛下的宫廷里也很有名气。确切的说,他不是个巫师,只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精通各种技艺和自然科学的人。华沙的百姓们看到他神奇的医术和从远处观察到他各种神秘的实验,根据自己朴素的理解,把他看成了同超自然的魔力有联系的巫师。

斯特鲁比奇参议也把他称作巫师,只是因为他不愿逆着老百姓的心意,而老百姓总是喜爱他们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并乐于将其化为神奇,而对人类的智慧他们非但不看重,反而蔑视。

在一个有着拱顶的大房间里,一张堆满了书籍和纸张的大书桌后面,坐着一个干瘦、矮小的人儿,面色焦黄,脸皱得像只风干了的苹果;可这张脸上有对大大的黑眼睛,像燃烧的火炬一样明亮。那对眼睛具有无比的威力,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位巨人,会不知不觉地在你心中激起对这个平凡而又富有魅力的人物的畏惧、惊叹和崇敬。

房间的天花板上吊着个一丈多长的鳄鱼标本,墙角上竖着个埃及的木乃伊,窗台上的各种玻璃瓶子里浸泡着蟾蜍、毒蛇、蜥蜴……和一些不知名的海外蠕虫。而人们目光所及之处,见到的都是书、书、书。

当奥斯特罗加师傅和妻子以及参议斯特鲁比奇先生走进法布拉博士的房间的时候,他正捧着一本厚部头的书,看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博士从书上抬起眼睛,看到走进房里的人,忙站起身,拉了拉身上黑色的长袍,问道:

“先生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时奥斯特罗加太太哭着唠唠叨叨地讲了事情的全过程,哽咽着求他帮助救孩子,法布拉博士说:“我知道你们的孩子们失踪的原因,我正在这本书里翻阅有关类似事件的章节。瞧,正是这种地球上最危险、最有害的怪物作祟,它的名字叫妖龙。”

“妖龙?”斯特鲁比奇、奥斯特罗加和他太太一齐惊叫起来,“妖龙!

那就是说,我们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从各位的惊恐我看出,你们知道这种怪物的天性,它能用自己的目光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杀死。然而上帝是伟大的,上帝的信徒不到最后不能失去希望。即使你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也应把他们从地下室抬出来,给他们举行基督教的葬礼;必须把这个妖龙杀死,哪怕是不止一个人还要成为它那杀人的眼睛的牺牲品,不能迟疑!只要那该死的妖物活着,华沙就不会有平静的日子。”

“怎样去杀死它,聪明的学者?”斯特鲁比奇问。

“怎么办?怎么办?”奥斯特罗加和他妻子一齐问。

“有办法,”法布拉博士回答,“有办法,只是很难,很危险,我不知道,在这座城市能否找到一个人敢于去完成这一壮举。得有个人进入地下室,这个人应全身披挂上镜子;当妖龙去看镜子,就会看到自己,也就会用它自己的目光把自己杀死,这样我们也就把可爱的华沙以至整个光荣的共和国从妖龙的威胁下解救出来。”

“方法很好,也可靠,没得说的!”斯特鲁比奇说,“不过,我们到哪儿去找这么个大胆的人呢?”

“是的,是的,”军械匠太太说,“如今世上找不到这样的人!”

这时,教堂沉闷的钟声传到了法布拉的房间,随之而来的是人群的嘈杂声。斯特鲁比奇先生推开窗户。

“有了!有了!”他欢快地叫道,“我能找到这么个人!教父,教母,随我来!”

“上帝保佑,大学问家,上帝会给你报偿!”

一转眼他们离开了房间。

犯 人

一支沉闷,虽说是色彩鲜明的仪仗队,从市场朝着小地狱场的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是举着长柄斧的市守备队,随后是一群身穿黑色大长斗篷的“忏悔罪人”,这些人的脸都被斗篷蒙了起来,只在眼睛的地方开了两个洞;接着,市书记官先生手上捧着一卷纸庄重地迈着脚步,书记官先生身后是司法官员组成的侍从队,随之便是这支行进队伍中的两个主要角色:一个犯人,年纪已经不轻,大胡子,破衣烂衫,双手反绑在背后,再就是刽子手,一个彪形大汉,全身穿红,举着一把闪光的大刀。仪仗队的两旁和前后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华沙民众、调皮的孩子、地痞、流氓、恶棍。

仪仗队已经在小地狱场站定了,小广场中央,黑呢子上面放着个树墩,这就是行刑的处所。市书记官先生用浓重的鼻音宣读了判决词,杨·希龙扎克,一个被控告杀害了自己的伙伴的巡回裁缝,就要被斩首示众了。犯人已在树墩旁跪下,把头放在了树墩上,刽子手的屠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突然,斯特鲁比奇先生带着奥斯特罗加师傅,挤过密集的人群,用洪亮的声音喊道: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刽子手放下举起的屠刀,犯人浑身战抖,而市书记官先生把刚摘下的眼镜重又戴到了大鼻梁上,不高兴地瞧着参议,等待他作出解释。斯特鲁比奇先生开口说道:

“首先,我以古华沙城高尚的市长的名义命令停止行刑!第二,立刻给犯人松绑!第三,杨·希龙扎克,你过来!

“杨·希龙扎克,你是个死刑犯,最终不免一死,我问你,是否愿意到妖龙居住的地下室去,杀死那凶猛的怪物?“你若能办到,将获得自由!高尚的市长和崇高的市议会通过我向你作出庄严的保证。”

市书记官先生惊呆了,看热闹的也惊呆了,而犯人则向上天抬起感恩的眼睛,回答说:“我愿意,高贵的老爷,尤其是上帝将为我作证,我没有犯指控我的罪行,我相信,耶稣的仁慈将伴随我,因此,我更愿意去。”

于是,斯特鲁比奇和奥斯特罗加未敢拖延时间,立刻把犯人带到市政大厦,给他穿上那副新制的甲胄,如同披挂了满身的镜子。犯人被带到了歪圈街,让他进入了地下室。市长、参议们、陪审团成员和数百民众在街上等待,而首先是奥斯特罗加师傅和他妻子,以及好心的参议斯特鲁比奇都贪婪地朝地下室的洞口张望。过了一会儿,地下室里传来刺耳的尖叫;既像公鸡嘶哑的啼鸣,又像蛇发出的咝咝声,也像魔鬼的笑声,这声音是那么可怕,聚集在外边的人背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发根根直立了起来。

“杀死了!杀死了!”传来了杨·希龙扎克大声地叫喊。

“杀死了!”人群齐声欢呼,“妖龙被杀死了!”欢乐的消息旋风似地传到市场、圣杨街、啤酒街、白桦街、宽、窄两条杜纳伊街,传遍了整个的古华沙城。

地下室的台阶上出现了那个全身披挂着镜子般甲胄的人,梭镖上挑着个可怕的怪物。

刽子手把它从勇敢的希龙扎克手中接了过去,送到小地狱场,架起火堆,在欢呼的群众面前把它烧成了灰烬。

事情果然和聪明的法布拉博士的预见厘毫不爽:妖龙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被自己的目光杀死了。这时,奥斯特罗加夫妇和参议斯特鲁比奇举着燃烧的火炬,跑进了地下室。

“马切克!哈尔什卡!”母亲喊着,“马切克!哈尔什卡!”父亲喊道,你们活着吗?你们说话呀!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这儿,妈妈!我们在这儿,爸爸!”孩子们从躲藏的门后跑了出来,完好无损,虽说由于恐惧脸色还显得苍白,他们投进了双亲的怀抱。

多么欢乐!多么幸福!没完没了的拥抱,没完没了的亲吻,斯特鲁比奇先生虽说是这般年高,竟也感动得号陶大哭。

同妖龙的奇遇就这样结束了。不听话的瓦鲁希和忠实的老仆阿加塔献出了生命,他们的遗体被人从地下室抬了出来,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而奥斯特罗加一家人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

至于说到勇敢的杨·希龙扎克,他果然不是杀害自己伙伴的罪犯,因为那个人突然出现在华沙。他说自己在密林中迷了路,在森林里呆了一个多月,直到森林里的烧炭人发现了他,给他指明了到华沙的路。

城市里再也不曾出现过妖龙。

神牛 神牛电影(四)

加里根是一个贪心而又粗鲁的男孩子。他别人一个也不爱,只爱他自己。

他在家里住腻了,就决定到外面去流浪。他的母亲——一个老寡妇梅丽·安娜说。

“你去拿把水勺,给我舀点井水来,我给你烤点路上吃的面饼。当心,不要把水泼翻了。”

加里根拿了一把水勺到井上去了,他随便舀了点水,就往回奔跑,结果,水都泼到外面了,只剩下底里的一点点。梅丽·安娜就对他说:

“你水舀得太少了!所以面饼也只能做得很小了。你要是多舀点水,面饼就可以做大了。”

真的,做好的面饼果然很小。这时,梅丽·安娜对加里根说:

“我的儿,我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给我吃一块饼吧!”

“不给!”加里根回答说,“我自己也不大够吃。”说完,他就把饼塞进了背包。

“那么你给我滚开!”梅丽·安娜生气地对他叫道,“由于你不给我饼吃,我就不给你母亲的祝福!”

“不要你祝福!”加里根说,“我不会哭,你的祝福对我没有用!”

于是,加里根无忧无虑地唱着歌出发了。一天,他在田野边上走,看见路边有群羊,一个年纪很大的牧人坐在路坡上。

加里根走到牧人前,问道:

“这是谁的羊群?主人是谁?主人要雇工吗?”

牧人看了看他,含糊不清地回答说:

“我的主人叫阿英,红牙齿阿英,他已偷了五个国王的女儿,他不给公主们吃,只是用棍子打她们——棍子是金子做的,外面包着丝绸。”

加里根心里想:不行,我不需要这种主人!于是他继续朝前走。他走了一天,两天,看见一大群猪,山坡上坐着放猪老人。加里根就问他:

“爷爷,请问你的主人是谁?你的主人要雇人吗?”

放猪人好久不作声,不知在想着什么,最后他含糊不清他说:

“我的主人叫阿英,红牙齿阿英,他已偷了五个国王的女儿,他不给公主们吃,只是用棍子打她们——棍子是金子做的,外面包着丝绸。”

加里根听了甚是惊奇,他想:又是这个阿英!不,我不需要这样的主人!

快离开这个地方吧!于是他在路上加快脚步走了。傍晚时,看见一群牛,牛群旁的草地上坐着一个牧人,胡子又长又白。

“这牛是谁的?”他问,“你的主人要雇工吗?”

但是牧牛的老人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给他唱了一首同样的关于红牙齿强盗阿英的歌,说阿英抢走了无辜的姑娘,用饥饿、鞭打虐待她们。

“我听腻了这个阿英的故事!”加里根生气地说,“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阿英、阿英的!”说完,转身就走。

但老头子马上在他后面喊了起来:

“没头脑的青年人,你干什么去?快醒过来!你要去找死吗?你在路上遇到的猪、牛、羊,都不会欺侮人,很温和,但你往前走马上就要遇到猛兽,会把你象老鼠一样撕得粉碎。”

“你这个胆小的老头,亏你说得出!”加里根粗鲁地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还没走出一百步,就看到几头可怕的野兽向他走来。这种野兽有三个头,每个头上有四只角,一边走,一边叫,要想吃掉加里根。加里根吓怕了,马上就逃。他爬过山,越过田野,穿越森林,突然看到一座很高城堡的大门。

大门正开着,他就跑了进去,来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一个人,他又跑进另一个房间,又是没有人,第三个房间也是空的。人在哪里呢?他从扶梯走到下面的厨房里,这才看到一个驼背的老太婆,她正坐在炉子边编织什么东西。

“好奶奶,请不要赶走我!”他用发抖的声音说,“请让我在这个城堡里过一夜吧。”

“好吧,你留下吧。”老太婆说,“谁也不能把你从这里赶走。但是,你也未必会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是红牙齿阿英的城堡,他不会饶恕任何人,男女老少,他都要吃!”

加里根一听,心里更加怕了,转身就向门外逃,但又马上想起了在追他的三头可怕怪物,所以哭着对老太婆说:

“奶奶,把我藏起来吧,到明天早晨,我会偷愉离开的!”

“你爬到这里来。”女人说着,把他推进了楼梯下的一个暗角落里。他躺在那里,很快就睡着了。不多一会儿,楼梯发出吱吱的响声把他惊醒了,他听见自己头顶有脚步声,又慢,又重,心想:这肯定是阿英回到家里了!

但他为什么停在楼梯上?为什么又往下走?他到厨房里干什么?为什么他要搜遍各个角落?突然又听见阿英象野兽一样吼叫起来:

“我闻到了人的气味,我闻到了,我有一顿鲜美的晚饭了!”

说着,他把巨大的手爪伸进楼梯下面,拖出加里根。加里根一看,吓呆了。阿英象房子一样大,张着嘴,龇着牙:阿英的牙齿血红血红,象人血一样红。加里根哀求饶恕,阿英笑着说:

“好吧,我饶你一命,但你要猜出我的一个谜语,否则,不要怪我发怒。”

巨人说着又瞅了龇牙齿。

“什么样的谜语?”加里根声音发抖地问。

“这样的:比金子贵,比太阳美,这是什么?”

加里根马上回答说:“甜的蜜糖饼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笨蛋!”

阿英骂了一声,又用魔杖打了他一下,加里根变成了石头。

加里根有一个兄弟,叫加洛尔特,他也是又粗鲁、又贪心的人。他想外出旅行,母亲给他烤好了路上吃的饼后,说:

“给我吃一块,我从昨天起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他却回答说:

“我一块也不给。”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不久他也成了红牙齿阿英的俘虏。阿英给他猜谜语:

“什么东西比黄金贵,比太阳美?”

他回答说:“蜜糖饼干!”

红牙齿阿英讥笑了他一阵,把他也变成了石头。

穷寡妇梅丽·安娜还有一个最小的儿子,名叫惠灵顿。有一天儿子对母亲说:

“哥哥们好久没回家了,不要出了什么事,让我去找他们,他们也许要我帮助。”

梅丽·安娜对他说:

“孩子,你留在我身边吧,你是我最小的儿子。”

“妈妈,我要去,祝我路途平安吧,我心里已预感到哥哥们出事了。”

梅丽·安娜对他说:

“我也没办法,你走吧。你走之前,先拿水勺给我舀点井水来,要注意不要泼出来,不要流走。”

于是孩子去取井水了。他舀了满满一勺子,小心翼翼地拿着,一点也没有泼出。母亲给他烤了饼,并对他说:

“这饼给我吃一块,我今天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妈妈,你吃吧,都吃了不要紧!”

梅丽·安娜吃完饼后,拥抱了儿子,祝他路途平安,于是儿子走了。

他就是走哥哥们走过的那条路。他走啊,走啊,到后来想吃东西了,他从袋里拿出一块饼,刚刚放到嘴唇边,一个老太婆走到他面前,她又是驼背,又是瘸腿。她伸出手,说:

“我要饿死了,孩子,给我吃点吧,给我一块饼吧。”

惠灵顿虽然自己也很饿,但一看到老太婆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很同情,把一块饼都给了她。

这时,奇迹发生了!驼背的女乞丐变成了美丽的仙女,破衣变成了漂亮的衣服,手里还握着一根小的魔棒。

“这根魔棒给你!”仙女说,“我是心地善良的仙女,你母亲祝你一路平安,所以你一定事事成功。是你母亲的祝福把我引到这里。你路上要当心,不能丢失这根魔棒,它很快就会对你有用的。”

仙女说完,就如云一样消失了。惠灵顿精神振奋,快乐地继续向前走。

他看见三个牧民,他们在唱凶恶巨人阿英的歌。

“我们的主人叫阿英,红牙齿阿英,他已偷走了五个国王的女儿,他不给公主们吃,只是用棍子打她们——棍子是金子做的,外面包着丝绸。”

他们刚唱完,突然出现了几个三头怪物,但惠灵顿没有害怕,他只挥了一下魔棍,妖怪就都不见了。他又毫不畏惧地走到阿英的城堡门前,用尽力气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驼背女人,她胆怯地低声说:

“走开,快走开!有的人来过,都遭了殃,阿英残暴、凶恶,你快走开!”

但惠灵顿说:“让我进去!我可什么也不怕!我一找到他,给他厉害看看!他不要想活着逃出我的手掌!”

老太婆只好放他进去,把他藏在楼梯下的小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楼梯又响了,阿英闯进了厨房,他嘴唇啧啧直响,对着整个房子喊道:

“我嗅出了人的气味,我嗅出了!我又有一顿美味的晚餐了!”说着,他把手伸进了楼梯下面,拖出了惠灵顿,说:

“你给我猜一个谜语:‘比黄金贵,比太阳美,’是什么?”

惠灵顿不假思考就回答。

“慈母的祝福比黄金贵,比太阳美,还比蜜糖甜。”

“你猜对了!猜对了!”吃人的妖怪一边叫,一边哭了起来。他的红牙齿格格作响,他已预感到猜出谜语的人要战胜他,杀害他。他就苦苦请求宽恕。但大胆的青年拿起斧头,一挥手,就砍下了巨人的头。然后他从老太婆那里拿了钥匙,走到地窖里解放了受尽折磨的姑娘们。她们唱着快乐的歌走出暗室,歌颂自己盼救星。

但惠灵顿没有时间高兴,他离开在绿色草地上跳舞的姑娘们,跑到一个芜废的花园里的石头前。石头又冷又滑,上面都是蟾蜍和蜥蜴。惠灵顿毫不迟疑地挥了一下魔棒,于是两块石头就动了起来,一跳就变成惠灵顿的两个哥哥。哥哥们扑到他的身上,感谢他把他们从妖魔手里解放出来。

“以后我们永远也不让母亲受气了!现在我们看到了母爱具有多么伟大的力量。”

大家都非常幸福。小伙子和姑娘们手拉着手,笑着跑过草地,跑过森林,回家去了。他们的亲戚朋友看到他们健康、自由、快乐,是多么地高兴啊!

大家都称赞勇士惠灵顿,年老的梅丽·安娜直到临终时,一直为惠灵顿的功劳感到骄傲。她认为,凶恶的人一般总是胆小的,而善良的人,宽宏大量、慷慨的人,都是勇士。

神牛 神牛电影(五)

这个故事发生在苏联卫国战争胜利后不久的一个夏天。在尼古拉大森林边的一座城市里,这天来了一个样子傻乎乎的庄稼汉。他鬼头鬼脑地四面看看,然后揿响了达沙街四十二号的电铃。

终于来了!四十二号屋里一位英俊的青年兴奋地从座椅上跳起来。他叫列恩,已在这屋里坐等了一星期。他是国家保卫局的上尉,三年前他就参加搜寻一个凶险残暴的绰号叫紫罗兰的土匪头子,这家伙出没无常,杀人无数,是个罪该万死的恶棍,至今仍未抓获。

今天来的是什么人?通过他能找到紫罗兰吗?列恩边想边打开门。

庄稼汉探进头来问:“您好,列姆皮特先生在这儿住吗?”列恩笑着点点头说:“是的,您找他有事?”庄稼汉说:“我有一些多余的油,不知列姆皮特先生要不要?”列恩立即用暗语回答:“列姆皮特先生很乐意买您的乡下的油。”啊!来人松了一口气,跨进门说:“我叫蒂努。”“你饿坏了吧?”列恩一边拿出酒菜热情招待,一边观察他的举动。他看出蒂努为人憨厚,估计是个被土匪欺骗的农民,便说:“我是列姆皮特的儿子,叫列恩,他有事外出了,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蒂努显然对列恩的款待十分满意,又见列恩亲切和善,便告诉他,这几天夜晚十一点到凌晨,将有四个人从国外飞到熊湖空降。听说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报务员,还有两位爆破专家。迎候空降的任务归奥斯瓦尔特小组负责。

列恩的任务是准备一辆马车和几套庄稼人的衣服,与蒂努一起到熊湖接应。

他强调这是紫罗兰的命令。

听说是紫罗兰的命令,列恩暗暗高兴。他估计紫罗兰一定会接见这四个空降的人,如果那样……一个方案立即在他头脑中形成了。

列恩问:“你见过紫罗兰?”庄稼汉说:“我哪能见到?我们小队长桑杰尔常见到他。桑杰尔待我还好,就是……太霸道。”列恩看看表,时间十分紧急,他故意抱怨说:“早两天通知多好,现在时间太紧。这样吧,你先在这睡一觉,千万别出去,我去搞马车和衣服,放心,不会误事。”列恩决心不放过这个机会,要抓紫罗兰,派大部队是不行的。波罗的海沿岸爱沙尼亚这片森林又大又密,没有内线如同大海捞针。列恩当机立断,命令卡列夫等四人扮成空降的匪徒,决心深入虎穴,虎口拔牙。

列恩让卡列夫他们立即出发,用奇袭的方法歼灭奥斯瓦尔特小组。布置停当,他又立即赶回来,和蒂努赶着马车到熊湖去接应。

小路弯来弯去穿进森林,四周一片寂静,令人忐忑不安。

列恩乘机和蒂努闲聊起来。他问:“你们在林子里的生活怎么样?”蒂努说:“苦透了!我以前在家种地,什么活都会干,现在进了林子,大家都说我傻,嘲笑我不敢杀人……唉,我真怕他们什么时候会把我杀掉。”列恩问:“当初你为什么要进林子呢?”蒂努说:“说是推翻苏维埃就可以当财主。”列恩说:“弄不好要掉脑袋哩。听说了吗?围剿的红军又增加了一个团。”蒂努一愣,叹了口气。这时马车拐进了一片林间空地。蒂努跳下车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到比叶尔家去拿牛奶。”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列恩知道已进匪巢,他侧身躺下,把手枪放在地上,用帽子盖住,一只手伸到帽子底下。一会儿草地响动,从森林黑暗处走出一个人,他盯着列恩看了一会,慢慢抬起自动步枪。

他是紫罗兰吗?不像!列恩早下了决心,不见紫罗兰决不轻易开枪暴露自己。他装着不耐烦地说:“喂,老兄,别把枪对着我。我问你,你贩卖森林里的紫罗兰吗?”这后半句是刚从蒂努那儿问来的口令。

来人松了口气,回令:“森林里不长紫罗兰。”接着便坐到列恩身边问:“你是从紫罗兰那里来的?”列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于是那人便急促地说他是迎候空降的奥斯瓦尔特小组的人。他们遭到四个红军突然袭击,全被杀死了。他因为在湖边洗脸侥幸逃脱。列恩正挂牵着这事,听后十分高兴。幸好逃脱的匪徒又撞到他眼前。谁知那匪徒竟认出列姆皮特的马车,警觉地跳起问:“你……,列姆皮特先生在哪里?”列恩站起来,说:“,在那边。”他乘对方张望的当儿,猛地抓住他的喉咙,直到他咽了气,才将尸体拖进丛林。

“列恩!列恩!”这时蒂努拿着牛奶赶来了。

“在这里。”列恩神态轻松地走出林子,“我去小便了。”蒂努怀疑地看了看他,接着,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嘿,你真文雅,这二十公里内除了比叶尔一家,没一个活人,躲在里面干什么?”列恩笑笑,没再搭理他。

吃完晚饭,当他们来到熊湖边时,正是夜里,蒂努学了三声鸟叫,没有回答,又学了三声,还是没有声音,他慌了:“肯定出事了,那几个家伙会向红军招供的,我们快逃吧!”列恩故作惊慌地说:“啊呀,不行!要是接不到跳伞的人,紫罗兰会怀疑我们的啊!”蒂努焦急地问:“您说怎么办?”列恩四面看看,突然大叫起来:“看,他们被打死了。”蒂努更怕,他数数尸体:“少了一个。”“肯定逃走了。我看红军早撤了,他们见逃了一个,以为我们会改变空降计划,而我们又没有电台和国外联系,我看就在这儿等一夜吧!”蒂努不好反对,只好住下。不一会,他帮列恩点起几堆篝火。篝火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更衬出大森林的阴森可怖。

吵吵……,许久许久,湖边传来脚步声,列恩和蒂努都紧张起来。蒂努担心是红军,而列恩却担心是空降的匪徒,尽管他认为空降的匪徒今夜不可能到。脚步声渐近,已清楚地看出那四个人身穿空降装束,背着冲锋枪,还有电台和医药箱。

“谁?”列恩猛地跃起。其实他已看清来的正是卡列夫他们。卡列夫装模作样对他们盘问一番后,说是为防万一,他们降落在湖那边,降落伞就地埋了,希望尽早见到紫罗兰。

真是太顺利了,蒂努高兴得在前一溜小跑,引着大家离开湖边,钻进森林。走了一会,天就亮了。蒂努忽然不安起来,自己怎么这么顺利?而奥斯瓦尔特小组却全死了?空降的人怎这么巧?斯姆皮特为什么让他儿子列恩代替?我别不是酒喝糊涂了吧?他不觉站住,指着列恩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列恩一愣,顿时明白了。因为时间太紧,计划不太周密,已经露出破绽,他想了想,说:“好,我告诉你,我们是国家保安部的,我问你……”列恩看蒂努胆小忠厚,本想争取他,谁知活没说完,蒂努便一阵风似地钻进密林。其他人要追,列恩一把拦住:“迫不上的,枪响更坏事!”他对蒂努逃走的方向高喊:“你已为我们带了路,迎候空降的人又被打死,紫罗兰会要你的命!”脚步声消失了。列恩直怨自己莽撞,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立即带领大家转移。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突然头上响起口哨声。“你们好。”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树杈上,笑咪咪地说:“请你们交出武器。”说完手一挥,四周伸出几支黑洞洞的枪口。这时蒂努出来了,他抬了抬头,对列恩说:“他就是桑杰尔。”桑杰尔!就是他知道紫罗兰的桑杰尔?列恩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交出武器。

这时桑杰尔跳下地,敲敲树干,一块长方形的草地奇迹般地升起,露出地洞入口。他让大家钻进去,冷笑着审视列恩一行,仔细检查他们带来的物品,包括各人的表和香烟。然后突然问:“列姆皮特过得怎样?”列恩看着蒂努,猜测他的态度。这时蒂努却谁也不看地含糊答道:“他有什么可说的。”列恩一听,这可放心了,看来蒂努想留后路,什么也没说。

于是他主动介绍他和同伴的姓名、专长,一一交待了电台、药品,又撕开袖口,拿出一块绸布,说:“这是国外司令部的文件,请赶快让我们去见紫罗兰。”桑杰尔看看绸布,冷冷地说:“紫罗兰脾气很古怪,你们到里面住下再说吧。”说着端起灯,走到地下室尽头,用脚踹开门,里面又是地道,桑杰尔领他们穿过地道,走进另一间地下室。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桑杰尔反复看那绸布,再三进行盘问,没发现什么疑点。他想该领他们去见紫罗兰了。就在这时。一个匪徒大叫着进来报告:“这下不好啦,天上又下来四个客人。”“什么?”桑杰尔一惊,他凶狠地瞪视列恩,哼了一声,迅速赶去。

列恩也十分紧张,他设想到空降的匪徒今天到了。为什么在熊湖时没发现他们的行迹?他决定当面看个究竟。

先前那间地下室里,坐着四个眼蒙黑布、身穿空降服的男人。桑杰尔命令道:“给他们松绑!”“我叫拉乌利,上尉拉乌利。我有司令部签署的委托书。”其中一个粗壮的汉子拆开衣袖取出一块绸布。

桑杰尔接过绸布,又取出列恩给他的一块仔细比较:“嘿嘿,你们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们也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有这玩艺……”拉乌利一听暴跳起来:“他们不是……是红军。我们原订二十三日到达,后来担心电报被截听,提前了四天,因为没人迎接,在森林里游荡了两天。”列恩说:“我们可是准时到达,是蒂努领来的,你们四个找谁证明?”桑杰尔问:“蒂努,你是在熊湖边接到他们的吗?”蒂努见桑杰尔一脸杀相,更不敢说实话:“是,我亲眼看见他们乘降落伞下来的。”“不对,他被收买了!”拉乌利大声叫道。

桑杰尔认为胆小的蒂努不敢对他说谎。他怀疑地看着拉乌利。拉乌利急了,说:“让我们用电台同司令部联系,他们会向你作出证明的。”桑杰尔觉得这主意不错,列恩却冷冷地说:“不行,我们不知道你的密码,你要是通知红军来围剿,我们不就完蛋了。”桑杰尔又拿不定主意了。他一会儿觉得拉乌利的暴躁是做贼心虚;一会儿又觉得列恩的沉着是故作镇静。他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办法:“你们全都在这儿不准离开,我马上派人找斯姆皮特查对,五小时后一切都会清楚的!”蒂努慌了,他用眼神问列恩怎么办。列恩却伸了个懒腰说:“五小时就五小时吧,正好睡个觉。”其实列恩怎能睡着?列姆皮特一星期前就被他逮捕了,查对的人一回来,他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他装着熟睡的样子,暗暗思谋对策,又悄悄观察地道和土匪的动态,以便最后时刻,与敌人决一死战。

五小时终于过去了,人们全都紧张地等待着。蒂努几乎透不过气来,只有桑杰尔显得很轻松,他掏出枪,慢慢地擦着子弹。

走道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匪徒神气活现地进来报告:“去过了。列姆皮特两星期前就被红军逮捕,我是向邻居打听到的。”桑杰尔立即抓住蒂努的衣领:“浑蛋,你竟敢对我说谎。讲,他们是什么人?”蒂努脸都吓白了,他浑身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列恩却不慌不忙地开口了:“桑杰尔先生,你真不该耍小聪明啊,你为什么不真的派一个人去找斯姆皮特先生查证一下呢?”桑杰尔顿时松开蒂努的衣领,变得目瞪口呆。原来列恩见来人不像是刚奔波五小时的样子,加上所说列姆皮特被捕时间也不对,他便断定有诈。列恩又说:“五个小时白白浪费了。你真的看不出来?他们就是红军假扮的,说不定我们已被他们包围了。”“胡说!你们才是红军!……”拉乌利急得跳起来准备打人。

“别吵!”桑杰尔举起手枪。他也有点慌了。这两批空中来客肯定是一真一假,红军完全可能已撒下了包围圈。他当机立断,真的派一名匪徒进城去找列姆皮特证实,得不到确认,决不领任何人去见紫罗兰。他同时下今,立即转移,以防红军的突然袭击。

森林无边无际,分不清东南西北,大家跟着桑杰尔在林子里钻来钻去。

一个名叫安季的匪徒,领着另外几个匪徒在后面持枪押着。

经过一片齐腰深的沼泽地后,又一个黎明来临。桑杰尔下令休息,让大家点起篝火烘烤衣服。就在桑杰尔脱衣服的时候,拉乌利出其不意地夺下他的枪,又指挥同伙捆住他的手,然后命令道:“让你手下人归还武器!”桑杰尔吓环了,喊着:“安季,把枪还给他们,不要开枪!”安手见拉乌利夺枪,认定他们是红军:“不行,附近肯定有红军埋伏,你自己想办法逃吧!”说着转身往密林中退去。

“安季,别走!你这混蛋!”桑杰尔绝望地喊道。

列恩对这突然变故又惊又喜。他喜的是拉乌利这下被认定为红军了,这对掩护自己的身份有利。惊的是拉乌利正威逼桑杰尔领他去见紫罗兰。眼下只有桑杰尔知道紫罗兰的住地。他被抓走就意味着这次行动的失败。他一定要救下桑杰尔!他追上安季,说:“不能让桑杰尔被俘,他知道得太多,他要招供,我们就全完了。”安季不理,只顾逃命。列恩一把拖住他:“胆小鬼,你把枪给我,让我们去救他!”安季说:“不行,我也信不过你。”列恩想了想,决定留下两个人作人质,然后和两个同伴拿了枪去营救桑杰尔。

“别伤了桑杰尔。”列恩告诉同伴。他知道拉乌利四个人只有一支枪,便故意借树的掩护跳来窜去,引诱对方打空弹夹。对方上当了,列恩和同伴趁拉乌利换弹夹的当儿,猛扑过去,一起开枪结果了拉乌利四人。

桑杰尔见自己得救了,十分感动,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是好样的,好样的,我忘不了你们……”列恩为桑杰尔解开绳子,说:“本来很明白的事弄成这样。怎么样?还要等列姆皮特那边证明吗?反正误了事,紫罗兰不会怪我们。”桑杰尔拍拍列恩的肩膀,说:“走吧!”转身便为大家引路,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安季:“这没心肝的棍蛋,见死不救,我饶不了他!”一行人穿过一片空地,踏上一条时隐时现的林间小路,又钻进一片密林,桑杰尔突然转过身来:“请把武器放下!”列恩愣住了:“你……又搞什么名堂?”桑杰尔笑笑:“这是紫罗兰定的规矩,凡是去见他的人一律不准带武器。”说着他走近一片丛林,打开一个地坑的盖子说:“就放这里面吧。”列恩没法,只好执行。待桑杰尔盖好盖子,重新作好伪装,就又继续上路了。列恩此时想得很多,紫罗兰住的地方一定极隐蔽,防范也严密,这次深入虎穴,劫杀匪首,本来就以少战多,如今没有枪,危险就更大了。而且时间很紧急,只要查证的人一回来,他和战友们的身份就彻底暴露,这样说来,只能速战速决,见面就下手。只是为杀一个匪首,让战友们一起去死,太不合算了……列恩正想着,桑杰尔又停下了,他说:“快到了,紫罗兰只能接见你们的代表。谁去?”列恩毫不犹豫地说:“我去,当然是我!”战友们怕引起桑杰尔的怀疑,不好再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列恩消失在密林中。

列恩跟着桑杰尔走着走着,树木稀疏了,不久竟走出了森林,踏上了公路。列恩正要问,桑杰尔却拦下一部过路的马车。列恩只好随他坐上车,在一个距维加镇不远的古老庄园下了车。他发现这庄园就在红军驻地附近,庄园门口挂着精神病诊疗所的牌子。他跟着桑杰尔走进篱笆门,在穿着病员服的精神病人中穿行。在二十步外的花坛边,有一个中等个子的瘦男子在忧郁地挖土,他和所有的病人一样,头发剃得精光。桑杰尔悄悄而不无得意地说:“看见了吧,他就是紫罗兰,苏维埃政府派人为他站岗,护士照料得很周到。我不引路,你一百年也别想找到。”“谢谢!”列恩嘲讽地笑笑,一把夺过门卫的枪,走前几步,说:“我是国家保安部的。举起手吧,你这个神秘的紫罗兰。还有你,帮我领路的桑杰尔。”紫罗兰一惊,慢慢举起手来,他狠狠瞪了桑杰尔一眼。桑杰尔胆怯地低下头。列恩却响亮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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