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树 枞树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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枞树 枞树菌(一)
外边的大树林里长着一株非常可爱的小枞树。它生长的地点很好,能得到太阳光和充分的新鲜空气,周围还有许多大朋友——松树和别的枞树。不过这株小枞树急着要长大,它一点也不理睬温暖的太阳和新鲜的空气。当农家的小孩子出来找草莓和覆盆子、走来走去、闲散地聊天的时候,它也不理会他们。有时他们带着满钵子的、或用草穿起来的长串的莓子到来。他们坐在小枞树旁边,说:“嗨,这个小东西是多么可爱啊!”而这株树一点也不愿意听这话。
一年以后它长了一节;再过一年它又长了一节。因此你只要看枞树有多少节,就知道它长了多少年。
“啊,我希望我像别的树一样,是一株大树!”小枞树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我就可以把我的枝丫向四周伸展开来,我的头顶就可以看看这个广大的世界!那么鸟儿就可以在我的枝上做窠;当风吹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像别的树一样,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了。”
它对于太阳、鸟雀,对于在早晨和晚间飘过去的红云,一点也不感到兴趣。
现在是冬天了,四周的积雪发出白亮的光。有时一只兔子跑过来,在小枞树身上跳过去。……啊!这才叫它生气呢!
不过两个冬天又过去了。当第三个冬天到来的时候,小枞树已经长得很大了,兔子只好绕着它走过去。
啊!生长,生长,长成为大树,然后变老,只有这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小枞树这样想。
在冬天,伐木人照例到来了,砍下几株最大的树。这类事情每年总有一次。这株年轻的枞树现在已经长得相当大了;它有点颤抖起来,因为那些堂皇的大树轰然一声倒到地上来了。它们的枝子被砍掉,全身溜光,又长又瘦——人们简直没有办法认出它们来,但是它们被装上车子,被马儿拉出树林。
它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它们会变成什么呢?
在春天,当燕子和鹳鸟飞来的时候,枞树就问它们:“你们知道人们把它们拖到什么地方去了吗?你们碰到过它们没有?”
燕子什么也不知道。不过鹳鸟很像在想一件事情,连连点着头,说:“是的,我想是的!当我从埃及飞出来的时候,我碰到过许多新船。这些船上有许多美丽的桅杆;我想它们就是那些树。它们发出枞树的气味。我看见过许多次;它们昂着头!它们昂着头。”
“啊,我多么希望我也能长大得足够在大海上航行!海究竟是怎样的呢?它是什么样儿的呢?”
“嗨,要解释起来,那可是不简单!”鹳鸟说着便走开了。
“享受你的青春吧,”太阳光说,“享受你蓬勃的生长,享受你身体里新鲜的生命力吧!”
风儿吻着这株树,露珠在它身上滴着眼泪。但是这株树一点也不懂得这些事情。
当圣诞节到来的时候,有许多很年轻的树被砍掉了。有的既不像枞树那样老,也不像它那样大,更不像它那样性急,老想跑开。这些年轻的树儿正是一些最美丽的树儿,所以它们都保持住它们的枝叶。它们被装上车子,马儿把它们拉出了树林。
“它们到什么地方去呢?”枞树问。“它们并不比我更大。是的,有一株比我还小得多呢。为什么它们要保留住枝叶呢?它们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麻雀唧唧喳喳地说。“我们在城里朝窗玻璃里面瞧过!我们知道它们到什么地方去!哦!它们要到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去!我们朝窗子里瞧过。我们看到它们被放在一个温暖房间的,身上装饰着许多最美丽的东西——涂了金的苹果啦,蜂蜜做的糕饼啦,玩具啦,以及成千成百的蜡烛啦!”
“后来呢?”枞树问;它所有的枝子都颤动起来了。“后来呢?后来怎样一个结果呢?”
“唔,以后的事我们没有看见。不过那是美极了!”
“也许有一天我也不得不走上这条光荣的大道吧!”枞树高兴地说。“这比在海上航行要好得多!我真等待得不耐烦了!我唯愿现在就是圣诞节!现在我已经大了,成人了,像去年被运走的那些树一样!啊,我希望我高高地坐在车子上!我希望我就在那个温暖的房间里,全身打扮得漂漂亮亮!那么,以后呢?是的,以后更好、更美的事情就会到来,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打扮得这样漂亮呢?一定会有更伟大、更美丽的事情到来的。不过什么事情呢?啊,我真痛苦!我真渴望!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请你跟我们一道享受你的生活吧!”空气和太阳光说。
“请你在自由中享受你新鲜的青春吧!”
不过枞树什么也不能享受。它一直在生长,生长。在冬天和夏天,它老是立在那儿,发绿——荫深的绿。看到过它的人说:“这是一株美丽的树!”到了圣诞节的时候,它是最先被砍掉了的一株。斧头深深地砍进树心里去,于是它叹了一口气就倒到地上来了:它感到一种痛楚,一阵昏厥,它完全想不起什么快乐。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根生土长的这块地方,究竟是很悲惨的。它知道自己将永远也见不到那些亲爱的老朋友,周围那些小灌木林和花丛了——也许连鸟儿也不会再见到呢,别离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当这树跟许多别的树在院子里一齐被卸下来的时候,它才清醒过来。它听到一个人说:“这是一株很好看的树儿;我们只要这一株!”
两位穿得很整齐的仆人走来了,把这枞树抬到一间漂亮的大客厅里去。四边墙上挂着许多画像,在一个大瓷砖砌的火炉旁边立着高大的中国花瓶——盖子上雕塑着狮子。这儿还有摇椅、绸沙发、堆满了画册的大桌子和价值几千几万元的玩具——至少小孩子们是这样讲的。枞树被放进装满了沙子的大盆里。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盆,因为它外面围着一层布,并且立在一张宽大的杂色地毯上。啊,枞树抖得多厉害啊!现在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仆人和小姐们都来打扮它。他们把花纸剪的小网袋挂在它的枝子上,每个小网袋里都装满了糖果;涂成金色的苹果和胡桃核也挂在上面,好像它们原来就是生长在上面似的。此外,枝子上还安有一百多根红色、白色和蓝色的小蜡烛。跟活人一模一样的玩偶在树叶间荡来荡去,枞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树顶上还安有一颗银纸做的星星。这真是漂亮,分外地漂亮。
“今晚,”大家说,“今晚它将要放出光明。”
“啊,”枞树想,“我希望现在就已经是夜晚了!啊,我希望蜡烛马上点起来!还有什么会到来呢?也许树林里的树儿会出来看我吧?麻雀会在窗玻璃面前飞过吧?也许我会在这儿生下根来,在夏天和冬天都有这样的打扮吧?”
是的,它所知道的就只这些。它的不安使它得到一种经常皮痛的毛病,而这种皮痛病,对于树说来,其糟糕的程度比得上我们的头痛。
最后,蜡烛亮起来了。多么光辉,多么华丽啊!枞树的每根枝子都在发抖,弄得一根蜡烛烧着了一根小绿枝。这才真叫它痛呢。
“愿上帝保佑我们!”年轻的姑娘们都叫起来。她们急忙把火灭掉了。
枞树现在可不敢再发抖了。啊,这真是可怕呀!它非常害怕失掉任何一件装饰品,它们射出的光辉把它弄得头昏目眩。现在那两扇门推开了,许多小孩子涌进来,好像他们要把整个的树都弄倒似的。年纪大的人镇定地跟着他们走进来。这些小家伙站着,保持肃静。不过这只有一分钟的光景。接着他们就欢呼起来,弄出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他们围着这株树跳舞,同时把挂在它上面的礼物一件接一件地取走了。
“他们打算怎么办呢?”枞树想。“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
蜡烛烧到枝子上来了。当它们快要烧完的时候,它们便被扑灭了,这时孩子们便得到准许来掳掠这株树。啊!他们向它冲过来,所有的枝丫都发出折裂声。要不是树顶和顶上的一颗金星被系到天花板上,恐怕它早就倒下来了。
孩子们拿起美丽的玩具在周围跳舞。谁也不想再看这株树了,只有那位老保姆在树枝间东张西望了一下,而她只不过想知道是不是还有枣子或苹果没有被拿走。
“讲一个故事!讲一个故事!”孩子们嘟囔着,同时把一位小胖子拖到树这边来。他坐在树底下——“因为这样我们就算是在绿树林里面了,”他说。“树儿听听我的故事也是很好的。不过我只能讲一个故事。你们喜欢听关于依维德·亚维德的故事呢,还是听关于那位滚下了楼梯、但是却坐上了王位、得到了公主的泥巴球①呢?”
①原文是Klumpe-dumpe,照字面直译就是“滚着的泥块”。
“讲依维德·亚维德的故事!”有几个孩子喊着。“讲泥巴球的故事!”另外几个孩子喊着。这时闹声和叫声混做一团。
只有枞树默默地不说一句话。它在想:“我不能参加进来吗?我不能做一点事儿吗?”不过它已经参加了进来,它应该做的事已经做了。
胖子讲着泥巴球的故事——“他滚下楼梯,又坐上了王位,并且得到了公主。”孩子们都拍着手!叫道:“讲下去吧!讲下去吧!”因为他们想听依维德·亚维德的故事,但是他们却只听到了泥巴球的故事。枞树立着一声不响,只是沉思着。树林里的鸟儿从来没有讲过这样的故事。泥巴球滚下了楼梯,结果仍然得到了公主!“是的,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枞树想,并且以为这完全是真的,因为讲这故事的人是那么一位可爱的人物。“是的,是的,谁能知道呢?可能我有一天也会滚下楼梯,结果却得到一位公主!”于是它很愉快地盼望在第二天晚上又被打扮一番,戴上蜡烛、玩具、金纸和水果。
“明天我决不再颤动了!”它想。“我将要尽情为我华丽的外表而得意。明天我将要再听泥巴球的故事,可能还听到依维德·亚维德的故事呢。”
于是枞树一声不响,想了一整夜。
早晨,仆人和保姆都进来了。
“现在我又要漂亮起来了!”枞树想。不过他们把它拖出屋子,沿着楼梯一直拖到顶楼上去。他们把它放在一个黑暗
的角落里,这儿没有一点阳光可以射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枞树想。“我在这儿干吗呢?我在这儿能听到什么东西呢?”
它靠墙站着,思索起来。它现在有的是时间思索;白天和晚间在不停地过去,谁也不来看它。最后有一个人到来,但是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要搬几个空箱子放在墙角里罢了。枞树完全被挡住了,人们也似乎把它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外边是冬天了!”枞树想。“土地是硬的,盖上了雪花,人们也不能把我栽下了;因此我才在这儿被藏起来,等待春天的到来!人们想得多么周到啊!人类真是善良!我只希望这儿不是太黑暗、太孤寂得可怕!——连一只小兔子也没有!树林里现在一定是很愉快的地方,雪落得很厚,兔子在跳来跳去;是的,就是它在我头上跳过去也很好——虽然我那时不大喜欢这种举动。这儿现在真是寂寞得可怕呀!”
“吱!吱!”这时一只小耗子说,同时跳出来。不一会儿另外一只小耗子又跳出来了。它们在枞树身上嗅了一下,于是便钻进枝丫里面去。
“真是冷得怕人!”两只小耗子说。“否则待在这儿倒是蛮舒服的。老枞树,你说对不对?”
“我一点也不老,”枞树说。“比我年纪大的树多着呢!”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耗子问。“你知道什么东西?”它们现在非常好奇起来。“请告诉我们一点关于世界上最美的地方的事情吧!你到那儿去过么?你到储藏室去过吗?那儿的架子上放着许多乳饼,天花板下面挂着许多火腿;那儿,我们在蜡烛上跳舞;那儿,我们走进去的时候瘦,出来的时候胖。”
“这个我可不知道,”枞树说。“不过我对于树林很熟悉——那儿太阳照着,鸟儿唱着歌。”
于是它讲了一些关于它的少年时代的故事。小耗子们从来没有听过这类事情,它们静听着,说:
“嗨,你看到过的东西真多!你曾经是多么幸福啊!”
“我吗?”枞树说,同时把自己讲过的话想了一下,“是的,那的确是非常幸福的一个时期!”于是它叙述圣诞节前夕的故事——那时它身上饰满了糖果和蜡烛。
“啊,”小耗子说,“你曾经是多么幸福啊,你这株老枞树!”
“我并不老呀!”枞树说。“我不过是今年冬天才离开树林的。我是一个青壮年呀,虽然此刻我已经不再生长!”
“你的故事讲得多美啊!”小耗子说。
第二天夜里,它们带来另外四个小耗子听枞树讲故事。它越讲得多,就越清楚地回忆起过去的一切。于是它想:“那的确是非常幸福的一个时期!但是它会再回来!它会再回来!泥巴球滚下了楼梯,结果得到了公主。可能我也会得到一位公主哩!”这时枞树想起了长在树林里的一株可爱的小赤杨:对于枞树说来,这株赤杨真算得是一位美丽的公主。
“谁是那位泥巴球?”小耗子问。
枞树把整个故事讲了一遍,每一个字它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小耗子乐得想在这株树的顶上翻翻跟头。第二天晚上有更多的小耗子来了,在礼拜天那天,甚至还有两个大老鼠出现了。不过它们认为这个故事并不好听;小耗子们也觉得很惋惜,因为它们对这故事的兴趣也淡下来了。
“你只会讲这个故事么?”大老鼠问。
“只会这一个!”枞树回答说。“这故事是我在生活中最幸福的一个晚上听到的。那时我并不觉得我是多么幸福!”
“这是一个很蹩脚的故事!你不会讲一个关于腊肉和蜡烛的故事么?不会讲一个关于储藏室的故事么?”
“不会!”枞树说。
“那么谢谢你!”大老鼠回答说。于是它们就走开了。
最后小耗子们也走开了。枞树叹了一口气,说:
“当这些快乐的小耗子坐在我身旁、听我讲故事的时候,一切倒是蛮好的。现在什么都完了!不过当人们再把我搬出去的时候,我将要记住什么叫做快乐!”
不过结果是怎样呢?嗨,有一天早晨人们来收拾这个顶楼:箱子都被挪开了,枞树被拖出来了——人们粗暴地把它扔到地板上,不过一个佣人马上把它拖到楼梯边去。阳光在这儿照着。
“生活现在又可以开始了!”枞树想。
它感觉到新鲜空气和早晨的太阳光。它现在是躺在院子里。一切是过得这样快,枞树也忘记把自己看一下——周围值得看的东西真是太多了。院子是在一个花园的附近;这儿所有的花都开了。玫瑰悬在小小的栅栏上,又嫩又香。菩提树也正在开着花。燕子们在飞来飞去,说“吱尔——微尔——微特!我们的爱人回来了!”不过它们所指的并不是这株枞树。
“现在我要生活了!”枞树兴高采烈地说,同时把它的枝子展开。但是,唉!这些枝子都枯了,黄了。它现在是躺在一个生满了荆棘和荒草的墙角边。银纸做的星星还挂在它的顶上,而且还在明朗的太阳光中发亮呢。
院子里有几个快乐的小孩子在玩耍。他们在圣诞节的时候,曾绕着这树跳过舞,和它在一块高兴过。最年轻的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摘下一颗金星。
“你们看,这株奇丑的老枞树身上挂着什么东西!”这孩子说。他用靴子踩着枝子,直到枝子发出断裂声。
枞树把花园里盛开的花和华丽的景色望了一眼,又把自己看了一下,它希望自己现在仍然待在顶楼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它想起了自己在树林里新鲜的青春时代,想起了那快乐的圣诞节前夕,想起了那些高兴地听着它讲关于泥巴球的故事的小耗子们。
“完了!完了!”可怜的枞树说。“当我能够快乐的时候,我应该快乐一下才对!完了!完了!”
佣人走来了,把这株树砍成碎片。它成了一大捆柴,它在一个大酒锅底下熊熊地燃着。它深深地叹着气;每一个叹息声就像一个小小的枪声。在那儿玩耍着的小孩子们跑过来,坐在火边,朝它里面望,同时叫着:“烧呀!烧呀!”每一个爆裂声是一个深深的叹息。在它发出每一声叹息的时候,它就回想起了在树林里的夏天,和星星照耀着的冬夜;它回忆起了圣诞节的前夕和它所听到过的和会讲的唯一的故事——泥巴球的故事。这时候枞树已经全被烧成灰了。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耍。最小的那个孩子把这树曾经在它最幸福的一个晚上所戴过的那颗金星挂在自己的胸前。现在一切都完了,枞树的生命也完了,这故事也完了;完了!完了!——一切故事都是这样。
(1845年)
这篇故事收集在《新的童话》第二部。树丛在“太阳照着,鸟儿唱着歌”的青翠树林中,被迁到“一间漂亮大客厅里”,作为圣诞树,身上挂满了闪耀的银丝,蓝色、白色的蜡烛和小袋,经历很不平凡,也很光荣,它可说达到了它生活的顶峰,但它却很害怕,享受不了这意想不到的光荣和幸福。待圣诞节一过,它所能起的作用终了,它就被扔到堆里了,最后被当作柴火烧掉了。“当我能够快乐的时候我应该快乐一下才对!完了!完了!”它醒悟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也是我们人生中常见的现象。安徒生写这篇故事据说不是想说明这个问题,而是在泄露在他进入中年期间——他发表这篇故事时正好是40岁——灵魂的不安。由于什么而不安?他没有作出回答。只是从这时开始,他的写作风格进入了一个转折点:由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幻想和诗情,转向冷静而略带一点哀愁的,有关人生的现实主义描绘。
枞树 枞树菌(二)
在稀薄的、清爽的空气中,有一个安琪儿拿着天上花园中的一朵花在高高地飞。当她在吻着这朵花的时候,有一小片花瓣落到树林中潮湿的地上。这花瓣马上就生了根,并且在许多别的植物中间冒出芽来。
“这真是一根很滑稽的插枝。”别的植物说。蓟和荨麻都不认识它。
“这一定是花园里长的一种植物!”它们说,并且还发出一声冷笑。它们认为它是花园里的一种植物而开它的玩笑。但是它跟别的植物不同;它在不停地生长;它把长枝子向四面伸开来。
“你要伸到什么地方去呢?”高大的蓟说。它的每片叶子都长满了刺。“你占的地方太多!这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可不能扶持你呀!”
冬天来了;雪把植物盖住了。不过雪层上发出光,好像有太阳从底下照上来似的。在春天的时候,这棵植物开出花来;它比树林里的任何植物都要美丽。
这时来了一位植物学教授。他有许多学位来说明他的身份。他对这棵植物望了一眼,检验了一番;但是他发现他的植物体系内没有这种东西。他简直没有办法把它分类。
“它是一种变种!”他说。“我不认识它,它不属于任何一科!”
“不属于任何一科!”蓟和荨麻说。
周围的许多大树都听到了这些话。它们也看出来了,这种植物不属于它们的系统。但是它们什么话也不说——不说坏话,也不说好话。对于傻子说来,这是一种最聪明的办法。
这时有一个贫苦的天真女孩子走过树林。她的心很纯洁;因为她有信心,所以她的理解力很强。她全部的财产只是一部很旧的《圣经》,不过她在每页书上都听见上帝的声音:如果有人想对你做坏事,你要记住约瑟的故事——“他们在心里想着坏事情,但是上帝把它变成最好的东西。”如果你受到委屈,被人误解或者被人侮辱,你只须记住上帝:他是一个最纯洁、最善良的人。他为那些讥笑他和把他钉上十字架的人祈祷:“天父,请原谅他们吧,他们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女孩子站在这棵稀奇的植物面前——它的绿叶发出甜蜜和清新的香气,它的花朵在太阳光中射出五光十色的焰火般的光彩。每朵花发出一种音乐,好像它里面有一股音乐的泉水,几也流不尽。女孩子怀着虔诚的心情,望着造物主的这些美丽的创造。她顺手把一根枝条拉过来,细看它上面的花朵,闻一闻这些花朵的香气。她心里轻松起来,感到一种愉快。她很想摘下一朵花,但是她不忍把它折断,因为这样花就会凋谢了。她只是摘下一片绿叶。她把它带回家来,夹在《圣经》里。叶子在这本书里永远保持新鲜,从来没有凋谢。
叶子就这样藏在《圣经》里。几个星期以后,当这女孩子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圣经》就放在她的头底下。她安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庄严的、死后的虔诚的表情,好像她的这个尘世的躯壳,就说明她现在已经是在上帝面前。
但是那棵奇异的植物仍然在树林里开着花。它很快就要长成一棵树了。许多候鸟,特别是鹳鸟和燕子,都飞到这儿来,在它面前低头致敬。
“这东西已经有点洋派头了!”蓟和牛蒡说。“我们这些本乡生长的植物从来没有这副样子!”
黑蜗牛实际上已经在这植物身上吐粘液了。
这时有一个猪倌来了。他正在采集荨麻和蔓藤,目的是要把它们烧出一点灰来。这棵奇异的植物也被连根拔起来了,扎在一个柴捆里。“也叫它能够有点用处!”他说,同时他也就这样做了。
但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多少年以来一直害着很重的忧郁病。他是非常忙碌和勤俭,但是这对他的病却没有什么帮助。人们念些深奥的书给他听,或念些世上最轻松的读物给他听,但这对他的病也没有什么好处。人们请教世界上一个最聪明的人,这人派来一个信使。信使对大家说,要减轻和治好国王的病,现在只有一种方。“在国王的里,有一个树林里长着一棵来自天上的植物。它的形状是如此这般,人们决不会弄错。”这儿还附带有一张关于这棵植物的图解,谁一看就可以认得出来。“它不论在冬天或夏天都是绿的。人们只须每天晚上摘下一片新鲜的叶子,把它放在国王的额上,那么国王的头脑就会变得清新,他夜间就会做一个美丽的梦,他第二天也就会有精神了。”
这个说明已经是够清楚了。所有的医生和那位植物学教授都到树林里去——是的,不过这棵植物在什么地方呢?
“我想我已经把它扎进柴捆里去了!”猪倌说,“它早就已经烧成灰了。别的事情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家齐声说。“啊,愚蠢啊!愚蠢啊!你是多么伟大啊!”
猪倌听到这话可能感到非常难过,因为这是专讲给他一个人听的。
他们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找到。那唯一的一片叶子是藏在那个死女孩的棺材里,而这事情谁也不知道。
于是国王在极度的忧郁中亲自走到树林中的那块地方去。
“那棵植物曾经在这儿生长过!”他说。“这是一块神圣的地方!”
于是这块地的周围就竖起了一道金栏杆。有一个哨兵日夜在这儿站岗。
植物学教授写了一篇关于这棵天上植物的论文。他凭这篇论文得到了勋章。这对他说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而且对于他和他的家庭也非常相称。事实上这是这整个故事最有趣的一段,因为这棵植物不见了。国王仍然是忧郁和沮丧的。
“不过他一直是这样。”哨兵说。
(1855年)
这篇作品首先发表在1855年出版的新版《故事集》里。它是安徒生有所感而写的,而且主要牵涉到他自己:他的作品一直被某些人忽视,没有能得到应当的评价,正如“天上落下的一片叶子”。但这片叶子却得到了一个女孩的喜爱,珍藏在《圣经》里,死时还带进她的棺材,但是“谁也不知道”。这里安徒生是在讽刺当时的一些“评论家”——他们并不懂得真正艺术作品的价值。
枞树 枞树菌(三)
东方所有的歌曲都歌诵着夜莺对玫瑰花的爱情。在星星闪耀着的静夜里,这只有翼的歌手就为他芬芳的花儿唱一支情歌。
离士麦那(注:士麦那(Smyrna)是土耳其西部的一个海口。)不远,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商人赶着一群驮着东西的骆驼。这群骄傲地昂其它们的长脖子,笨重地在这神圣的土地上行进。我看到开满了花的玫瑰树所组成的篱笆。野鸽子在高大的树枝间飞翔。当太阳射到它们身上的时候,它们的翅膀发着光,像珍珠一样。
玫瑰树篱笆上有一朵花,一朵所有的鲜花中最美丽的花。夜莺对它唱出他的爱情的悲愁。但是这朵玫瑰一句话也不讲,它的叶子上连一颗作为同情的眼泪的露珠都没有。它只是面对着几块大石头垂下枝子。
“这儿躺着世界上一个最伟大的歌手!”玫瑰花说。“我在他的墓上散发出香气;当暴风雨袭来的时候,我的花瓣落到它身上,这位《依里亚特》的歌唱者变成了这块土地中的尘土,我从这尘土中发芽和生长!我是荷马墓上长出的一朵玫瑰。我是太神圣了,我不能为一个平凡的夜莺开出花来。”
于是夜莺就一直歌唱到死。
赶骆驼的商人带着驮着东西的和黑奴走来了。他的小儿子看到了这只死鸟。他把这只小小的歌手埋到伟大的荷墓里。那朵玫瑰花在风中发着抖。黄昏到来了。玫瑰花紧紧地收敛其它的花瓣,做了一个梦。
它梦见一个美丽的、阳光普照的日子。一群异国人——佛兰克人——来参拜荷坟墓。在这些异国人之中有一位歌手;他来自北国,来自云块和北极光的故乡(注:指丹麦、挪威和瑞典。)。他摘下这朵玫瑰,把它夹在一本书里,然后把它带到世界的另一部分——他的辽远的祖国里来。这朵玫瑰在悲哀中萎谢了,静静地躺在这本小书里。他在家里把这本书打开,说:“这是从荷墓上摘下的一朵玫瑰。”
这就是这朵花做的一个梦。她惊醒起来,在风中发抖。于是一颗露珠从她的花瓣上滚到这位歌手的墓上去。太阳升起来了,天气渐渐温暖起来,玫瑰花开得比以前还要美丽。她是生长在温暖的亚洲。这时有脚步声音响起来了。玫瑰花在梦里所见到的那群佛兰克人来了;在这些异国人中有一位北国的诗人:他摘下这朵玫瑰,在它新鲜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把它带到云块和北极光的故乡去。
这朵花的躯体像木乃伊一样,现在躺在他的《依里亚特》里面。它像在做梦一样,听到他打开这本书,说:“这是荷马墓上的一朵玫瑰。”
(1842年)
这是一首散文诗,收集在《诗人的集市》里。这大概也是安徒生在旅行中根据自己的见闻有所感而写成的。文中的“一位北国诗人”可能就是他本人。那朵玫瑰有它坎坷的遭遇,诗人的一生中有时也有类似的经验。因此也只有他最能理解和钟爱这朵玫瑰花。
(注:荷马(Homer)是公元前1000年希腊的一个伟大诗人。他的两部驰名的史诗《依里亚特》(Iliad)和《奥德赛》(Odyssey)是描写希腊人远征特洛伊城(Troy)的故事。此城在小亚细亚的西北部。)
枞树 枞树菌(四)
面对着围着哥本哈根的、生满了绿草的城堡,是一幢高大的红房子。它的窗子很多,窗子上种着许多凤仙花和青蒿一类的植物。房子内部是一副穷相;里边住的也全是一些穷苦的老人。这就是“瓦尔都养老院”。
看吧!一位老小姐倚着窗槛站着,她摘下凤仙花的一起枯叶,同时望着城堡上的绿草。许多小孩子就在那上面玩耍。这位老小姐有什么感想呢?这时一出人生的戏剧就在她的心里展开了。
“这些贫苦的孩子们,他们玩得多么快乐啊!多么红润的小脸蛋!多么幸福的眼睛!但是他们没有鞋子,也没有袜子穿。他们在这青翠的城堡上跳舞。根据一个古老的传说,多少年以前,这儿的土老是在崩塌,直到一个天真的小宝宝,带着她的花儿和玩具被诱到这个敞着的坟墓里去才停止;当她正在玩和吃着东西的时候,城堡就筑起来了(注:丹麦诗人蒂勒(J。M。Thiele)编的《丹麦民间传说》(DanskeAEolkesagn)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在哥本哈根周围建立了一个城堡。城堡一直在不停地崩颓,后来简直无法使它巩固下来,最后大家把一个天真的女孩子放在一张椅子上,在她面前放一个桌子,上面摆着许多玩具和糖果。当她正在玩耍的时候,12个石匠在她上面建起一座拱门。大家在音乐和喊声中把土堆到这拱门上,筑起一个城堡,从此以后城堡再也不崩塌了。“)。从那一忽儿起,这座城堡就一直是坚固的;很快它上面就盖满了美丽的绿草。小孩子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故事,否则他们就会听到那个孩子还在地底下哭,就会觉得草上的露珠是热烘烘的眼泪。他们也不知道那个丹麦国王的故事:当敌人在外边围城的时候,他骑着马走过这儿,作了一个誓言,说他要死在他的岗位上(注:指丹麦国王佛列得里克三世(AErederickⅡ,1609—1670)。这儿是指1659年2月11日,瑞典军队围攻哥本哈根,但没有夺下该城。)。那时许多男人和女人齐集拢来,对那些穿着白衣服,在雪地里爬城的敌人泼下滚烫的开水。”
这些贫穷的孩子玩得非常快乐。
“玩吧,你这位小小的姑娘!岁月不久就要到来——是的,那些幸福的岁月:那些准备去受坚信礼的青年男女手挽着手漫步着。你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衣——这对你的说来真是费了不少的气力,虽然它是一件宽大的旧衣服改出来的。你还披着一条红披肩;它拖得太长了,所以人们一看就知道它是太宽大,太宽大了!你在想着你的打扮,想着善良的上帝。在城堡上漫步是多么痛快啊!”
岁月带着许多阴暗的日子——但也带着青春的心情——走过去了。你有了一个男朋友,你不知道是怎样认识他的。你们常常会面。你们在早春的日子里到城堡上去散步,那时教堂的钟为伟大的祈祷日发出悠扬的声音。紫罗兰花还没有开,但是罗森堡宫外有一株树已经发出新的绿芽。你们就在这儿停下步来。这株树每年生出绿枝,心在人类的胸中可不是这样!一层层阴暗的云块在它上面浮过去,比在北国上空所见到的还要多。
“可怜的孩子,你的未婚夫的新房变成了一具棺材,而你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老小姐。在瓦尔都,你从凤仙花的后面看见了这些玩耍着的孩子,也看见了你一生的历史的重演。”
这就是当这位老小姐望着城堡的时候,在她眼前所展开的一出人生的戏剧。太阳光在城堡上照着,红脸蛋的、没有袜子和鞋子穿的孩子们像天空的飞鸟一样,在那上面发出欢乐的叫声。
(1847年)
这篇散文发表于1847年一个名为《加埃亚》的杂志上。瓦尔都是哥本哈根的一个收留孤寡人的养老院,建于1700年。文中的女主人公可能曾经也有过快乐的童年,甚至有一个很快乐的青年期。但这个快乐的青年期很短,以悲剧告终,最后她只好在这个孤寡人的养老院结束她的老年。人生就是如此。但活着究竟还是幸福的,因为还有一些美好的回忆不时涌上心来。这值得称诵。这篇散文实际上是一首颂歌——但是一首充满了惆怅的颂歌。
(注:瓦尔都(Vartou)是哥本哈根的一个收留孤寡人的养老院,建筑于1700年。)
枞树 枞树菌(五)
这正是冬天。天气是寒冷的,风是锐利的;但是屋子里却是舒适和温暖的。花儿藏在屋子里:它藏在地里和雪下的球根里。
有一天下起雨来。雨滴渗入积雪,透进地里,接触到花儿的球根,同时告诉它说,上面有一个光明的世界。不久一丝又细又尖的太阳光穿过积雪,射到花儿的球根上,把它抚摸了一下。
“请进来吧!”花儿说。
“这个我可做不到,”太阳光说。“我还没有足够的气力把门打开。到了夏天我就会有气力了。”
“什么时候才是夏天呢?”花儿问。每次太阳光一射进来,它就重复地问这句话。不过夏天还早得很。地上仍然盖着雪;每天夜里水上都结了冰。
“夏天来得多么慢啊!夏天来得多么慢啊!”花儿说。“我感到身上发痒,我要伸伸腰,动一动,我要开放,我要走出去,对太阳说一声‘早安’!那才痛快呢?”
花儿伸了伸腰,抵着薄薄的外皮挣了几下。外皮已经被水浸得很柔软,被雪和泥土温暖过,被太阳光抚摸过。它从雪底下冒出来,绿梗子上结着淡绿的花苞,还长出又细又厚的叶子——它们好像是要保卫花苞似的。雪是很冷的,但是很容易被冲破。这时太阳光射进来了,它的力量比从前要强大得多。
花儿伸到雪上面来了,见到了光明的世界。“欢迎!欢迎!”每一线阳光都这样唱着。
阳光抚摸并且吻着花儿,叫它开得更丰满。它像雪一样洁白,身上还饰着绿色的条纹。它怀着高兴和谦虚的心情昂起头来。
“美丽的花儿啊!”阳光歌唱着。“你是多么新鲜和纯洁啊!你是第一朵花,你是唯一的花!你是我们的宝贝!你在田野里和城里预告夏天的到来!——美丽的夏天!所有的雪都会融化!冷风将会被驱走!我们将着!一切将会变绿!那时你将会有朋友:紫丁香和金链花,最后还有玫瑰花。但是你是第一朵花——那么细嫩,那么可爱!”
这是最大的愉快。空气好像是在唱着歌和奏着乐,阳光好像钻进了它的叶子和梗子。它立在那儿,是那么柔嫩,容易折断,但同时在它青春的愉快中又是那么健壮。它穿着带有绿条纹的短外衣,它称赞着夏天。但是夏天还早得很呢:雪块把太阳遮住了,寒风在花儿上吹。
“你来得太早了一点,”风和天气说。“我们仍然在着;你应该能感觉得到,你应该忍受!你最好还是待在家里,不要跑到外面来表现你自己吧。时间还早呀!”
天气冷得厉害!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一直没有一丝阳光。对于这样一朵柔嫩的小花儿说来,这样的天气只会使它冻得裂开。但是它是很健壮的,虽然它自己并不知道。它从快乐中,从对夏天的信心中获得了力量。夏天一定会到来的,它渴望的心情已经预示着这一点,温暖的阳光也肯定了这一点。因此它满怀信心地穿着它的白衣服,站在雪地上。当密集的雪花一层层地压下来的时候,当刺骨的寒风在它身上扫过去的时候,它就低下头来。
“你会裂成碎片!”它们说,“你会枯萎,会变成冰。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呢?你为什么要受诱惑呢?阳光骗了你呀!你这个夏日痴!”
“夏日痴!”有一个声音在寒冷的早晨回答说。
“夏日痴!”有几个跑到花园里来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说。
“这朵花是多么可爱啊,多么美丽啊!它是唯一的头一朵花!”
这几句话使这朵花儿感到真舒服;这几句话简直就像温暖的阳光。在快乐之中,这朵花儿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已经被人摘下来了。它躺在一个孩子的手里,孩子的小嘴吻着,带它到一个温暖的房间里去,用温柔的眼睛观看,并浸在水里——因此它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和生命。这朵花儿以为它已经进入夏天了。
这一家的女儿——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刚刚受过坚信礼。她有一个亲爱的朋友;他也是刚刚受过坚信礼的。“他将是我的夏日痴!”她说。她拿起这朵柔嫩的小花,把它放在一张芬芳的纸上,纸上写着诗——关于这朵花的诗。这首诗是以“夏日痴”开头,也以“夏日痴”结尾的。“我的小朋友,就作一个冬天的痴人吧!”她用夏天来跟它开玩笑。是的,它的周围全是诗。它被装进一个信封。这朵花儿躺在里面,四周是漆黑一团,它正如躺在花球根里的时候一样。这朵花儿开始在一个邮袋里旅行,它被挤着,压着。这都是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任何旅程总是有一个结束的。
旅程完了以后,信就被拆开了,被那位亲爱的朋友读着。他是那么高兴,他吻着这朵花儿;把花儿跟诗一起放在一个抽屉里。抽屉里装着许多可爱的信,但就是缺少一朵花。它正像太阳光所说的,那唯一的、第一朵花。它一想起这事情就感到非常愉快。
它可以有许多时间来想这件事情。它想了一整个夏天。漫长的冬天过去了,现在又是夏天。这时它被取出来了。不过这一次那个年轻人并不是十分快乐的。他一把抓着那张信纸,连诗一道扔到一边,弄得这朵花儿也落到地上了。它已经变得扁平了,枯萎了,但是它不应该因此就被扔到地上呀。不过比起被火烧掉,躺在地上还算是很不坏的。那些诗和信就是被火烧掉的。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呢?嗨,就是平时常有的那种事情。这朵花儿曾经愚弄过他——这是一个玩笑。她在六月间爱上了另一位男朋友了。
太阳在早晨照着这朵了的“夏日痴”。这朵花儿看起来好像是被绘在地板上似的。扫地的女佣人把它捡起来,把它夹在桌上的一本书里。她以为它是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落下来的。这样,这朵花儿就又回到诗——印好的诗——中间去了。这些诗比那些手写的要伟大得多——最低限度,它们是花了更多的钱买来的。
许多年过去了。那本书立在书架上。最后它被取下来,翻开,读着。这是一本好书:里面全是丹麦诗人安卜洛休斯·斯杜卜(注:安卜洛休斯·斯杜卜(Ambrosiub,1705—1758)是一个杰出的抒情诗人。他的作品一直被人忽视,直到1850年才引起大家重视。)所写的诗和歌。这个诗人是值得认识的。读这书的人翻着书页。
“哎呀,这里有一朵花!”他说,“一朵‘夏日痴’!它躺在这儿决不是没有什么用意的。可怜的安卜洛休斯·斯杜卜!他也是一朵‘夏日痴’,一个‘痴诗人’!他出现得太早了,所以就碰上了冰雹和刺骨的寒风。他在富恩岛上的一些大人先生们中间只不过像是瓶里的一朵花,诗句中的一朵花。他是一个‘夏日痴’,一个‘冬日痴’,一个笑柄和;然而他仍然是唯一的,第一个年轻而有生气的丹麦诗人。是的,小小的‘夏日痴’,你就躺在这书里作为一个书签吧!把你放在这里面是有用意的。”
这朵“夏日痴”于是便又被放到书里去了。它感到很荣幸和愉快。因为它知道,它是一本美丽的诗集里的一个书签,而当初歌唱和写出这些诗的是一个“夏日痴”,一个在冬天里被愚弄的人。这朵花儿懂得这一点,正如我们也懂得我们的事情一样。
这就是“夏日痴”的故事。
(1863年)
这是一首散文诗,发表在1863年哥本哈根出版的《丹麦大众历书》上。关于这篇作品安徒生说:“这是按照我的朋友国务委员德鲁生的要求而写的。他酷爱丹麦的掌故和正确的丹麦语言。有一天他发牢,说许多可爱的老名词常常被人歪曲,滥用。我们小时喜欢叫的‘夏日痴’的花——因为它幻想春天到来了,花圃的老板们在报纸上登广告时却把它称为‘冬日痴’。他请我写一起童话,把这花儿原来的名称恢复过来,因此我就写了这篇《夏日痴》”。在这里安徒生也不过只恢复了花名,但内容却完全是安徒生的创造。它说明了花与诗的关系及创造诗的人的际遇。这同时说明安徒生可以从任何东西获得写童话的灵感。
(注:这是照原文Sommergjaekken直译出来的。“夏日痴”是丹麦人对于雪花莲所取的俗名。雪花莲在冬天痴想以为夏天来了,所以在大雪天里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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