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衣服的另类功能
远在上古时代,人们就开始使用敬辞和谦辞。文化越发达,语言这一载体就越是复杂。比如“吃”,可以很雅驯地说成“用”,也可以很粗俗地称之为“馕”。《红楼梦》第十四回,凤姐让贾宝玉同桌吃饭,贾宝玉回答说:“我们偏了。”这里的“偏”也是“吃了饭”的意思?但却加上了浓厚的伦理色彩,意思是说:按规矩本该年长的凤姐先吃,然后才轮到宝玉,观在凤姐还没吃,宝玉倒先吃了,这就不符合道理,是为“偏”。
在这一点上,语言的和服饰的情形十分相像。服饰有二大功能:保暖、遮羞。其中,显示的功能显然是后起的,而它的文化意义也显然要比其他两项深刻得多。一般情况下,根据独自一人的衣着,我们很容易就能辨别出他的身份地位。语言也是如此。先秦的思想家荀子说:“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同样是语言,在荀子眼里就显然有高下之分。你看,各地的人都只知道讲方言,而有教养的“君子”却使用规范的“雅”来说话。孟老夫子还曾很轻蔑地把那些使用楚地方言的人称为“南蛮鸠舌之人”。
语言和服饰一样可以显示独自一人的身份地位,那么,贾府中的高身份人物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情况还是和服饰相似。正因为服饰可以显示身份。所以就有无数的人想通过穿用高于自己身份的服饰来虚假地改变自己的身份。这种行为在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里是要受到惩罚的,而在等级制度已经垮台的现代社会又似乎显得没有必要。
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不论是惩罚还是表面上的无等级,都不曾改变人们想通过服饰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尽管那只是虚幻的)的企图,人们总是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模仿高身份的人的服饰。
而高身份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就只能另辟蹊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途径就是“向下学”,反过来穿原本属于低等级的人所穿的服饰,像牛仔服、休闲装的兴起就源于此。
有人曾经问一位英国伯爵,像他这样地位的人,在今天的社会里有什么好处,伯爵的回答是:“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不用像我的男佣人那样穿得整整齐齐。”服饰上这种身份倒置的情况正与语言相同。
身为贵族的人们,对自己这一个阶层的人所经常使用的语言感到厌倦,尤其是当一些低身份的人也加入进来使用原来属于高身份的人才用的语言时,更是如此,他们也会“向下学”,故意说些不属于他们这一层次的人所说的话,以显示其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就像一个身着t恤的百万富翁面对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所显示的“我能,你却不能”的信号一样。当然,这种“故意”,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个人倒未必感觉得到。
高身份人物的这种作为并不影响他们身份的高贵,因为他们虽然“向下学”,但毕竟不同于下人。就如同高身份的人所穿的牛仔服与真正西部贫苦牛仔的工作服到底不全然相同一样。而且他们还会利用其他条件来加强这种不同——比如服饰的品牌,名贵的手表、汽车等等——以达到显示其高身份的目的。